听到母亲这话,宇文婕苦笑起来。
怎么自己离开了十几年,母亲还是如从前那般单纯呢?
她在西荻都已经重获新生,知道什么事情该为自己争取,什么时候该为家人出头。
若只是一味的让步,是得不到什么好结果的。
因此,她现在比之从前可坚毅果断了不少。
而这些,都是得源于自己的丈夫。
想到他,宇文婕脸上多了几分柔和和安慰。
但再抬眼的时候,却含着一味不容置疑。
“母亲,你快醒醒吧,你真的以为你不和离,弟弟顶了这湛王府的嫡子名声,就能得桩好亲事?若真是如此,为何他还会拖到二十余岁都不见有人来作媒?这其中的问题,你是真不知道,还是装糊涂啊?”
这些话,四王妃曾经与她说过好几次。
可湛王妃就好似听不进去一般,固执的守着。
或许是觉得自己和离了也无容身之所,还会让两个孩子的名声受损,所以才这般死死拖着。
拖到最后,却也没落得好。
被女儿这么一说,她心里头也是万般的难过。
想着想着,便落起了泪。
无声,却又让人心疼。
过去的几十年里,她一直都是这么哭的。
隐忍,坚强,却透着几分蠢而不自知。
总觉得自己在为孩子们付出,可到头来,孩子们却没因为她的这份隐忍而获得什么好处。
反而处处受限。
甚至有意识的为了她不在受苦,而让自己也变得隐忍乖巧和放浪形骸。
对于宇文婕来说,她是一点都不相信弟弟会是那种所谓的纨绔。
大部分缘由,应该也是为了不让母亲在后宅难过罢了。
想到这里,宇文婕觉得不能再拖下去了。
否则,他们一家子都要被湛王府这个魔窟给拖死。
于是狠了狠心,对着湛王妃再次说道。
“女儿深知今日的话,对母亲来说冲击很大,但为了您日后的幸福,为了弟弟的前程,也不得不忠言逆耳了。您知道当时我被湛王送入宫中的时候,想要一死了之吗?”
她说起这话的时候,眼神中带着些淡淡的忧伤。
但比起那时候的她,此刻算得上是苦尽甘来了。
湛王妃错愕,她只知女儿不愿去和亲,但从未想过她会有赴死的念头。
一下子惊得都不知该如何说话。
只能是满眼哀伤的看着宇文婕。
手也握得紧紧的,不停的哭着说道。
“都是为娘的软弱可欺,才让你们姐弟过这般苦日子的。”
这迟来的愧疚,并没有让宇文婕打消继续说话的念头,反而觉得有种要揭开脓疮的快感。
于是一股脑的就说了出来。
“那时候的消息,说是要与西荻王和亲,女儿才十七岁,便要嫁给比祖父年纪还大的人,心中自然是不甘的,可这么多年来跟着母亲在家中讨生活,早已让我学会了忍气吞声,即便是我不愿,但我也不敢与湛王强硬对峙。”
“所以那时候想的最多的便是一条白绫吊死算了,可女儿却被太后娘娘的话给打动了。”
“她说,人贵在自救,溺水了要知道去抓浮木,受气了要知道回击,否则一辈子都靠别人的良知过活,极有可能是赌输的。女子一辈子本就不易,若还将身家性命都寄托在别人身上,那么过什么日子自己可就说不算了。”
“正是因为那几个月的教导,让女儿心性豁然开朗了不少,所以在得知西荻前来求亲的是二皇子以后,也就放下心思不闹腾了,毕竟对于女儿来说,即便是留在盛京城里,想来也得不到什么好姻缘,不若顶了公主的名声去西荻搏一搏,说不定就能有另一番天地。”
宇文婕一边说话,一边在回忆过去。
她表现出来的坚毅和豁达样子,让湛王妃自愧不如。
“可巧,女儿搏赢了,虽说桑登没有继承西荻王位的可能性,但这也让我们一家子过上了太平日子,他身边也从没有其他那些莺莺燕燕,就连两个孩子都是在他的亲自照料下长大的。”
“女儿如今过上了让人羡慕的日子,没理由看着你和弟弟还在盛京城里头吃苦的。加上此番我们前来朝贺之后,回去了桑登就要去往季城了,到时候整个季城都听他的,你与弟弟去了,也能过上些舒心日子。”
“便是不娶这些名门贵女,到时候弟弟也能搏一搏前程不是?难不成真的要等他在这里蹉跎了岁月后,母亲才后悔吗?”
宇文婕一声声说的厉害。
湛王妃的脑子甚至跟不上她的话。
一时间所有的东西都向她冲击而来,她自小到大,还没做过这般重大的决定呢。
和离,远走。
从前是将身家性命寄托在湛王府,如今则是寄托在女婿女儿身上。
若她是寻常之家也就罢了。
就怕自己到时候会拖累女儿,让他们一家子失和啊。
“你今日说这些,桑登皇子知道吗?”
湛王妃眼中一阵担心,谁知宇文婕却笑笑,露出一个让她心安的表情来。
“母亲放心,这些事情女儿早已同他商量过了,季城靠近大魏西南的地界,与边城相距不过百十余里,所以民风与大魏并没有特别大的差异,而他之所以选去往季城,为的也是让母亲和弟弟少些不自在罢了。”
西荻王自觉身体大不如前,因此只怕政权要有些变动。
为了兄弟间的和气,所以在自己还有口气的时候,将几个儿子都分派去了外地。
一则是为太子称王让出路来,二则也不希望他们兄弟阋墙,惹得血流成河。
在一众城池之中,桑登皇子选了中等偏下的季城。
其中有为湛王妃和宇文迦考虑的原因,但更多的也是向西荻王和西荻太子表明自己绝不参与党争的决心。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