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东京夜游(1 / 1)

高天原夜总会,一间办公室里,座头鲸点燃一根雪茄深吸了一口,心情复杂。

今天之前他还是这间夜总会的老板,东京牛郎界鼎鼎有名的威风人物,但现在他已经变成了帮人看店的店长,因为他破产了。

高天原夜总会的牛郎是东京最红的,收费也是最高的,但维持这名气自然有其代价,高天原的夜总会店面是二战前法国人在东京修建的天主教堂,高天原已经连续租在这里几十年,每年的租金都是天价。这么大面积的建筑本可以建成汇聚顶级名品的百货公司,如今却屈尊作为牛郎夜总会,但这是必要的成本,他的客人都是东京最顶级的名媛,稍微低调一点的店面只会让她们连看一眼的兴趣都没有,这就叫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

与这辉煌的店面相匹配的是店内顶级的用具,意大利产的沙发、威尼斯的水晶玻璃酒具、德国产的纯银刀叉,连墙上挂着的装饰画都是真品,这一切当然都不是免费的。

为了打响名气,座头鲸还担任了东京男子服务业联谊会的理事长,这个位置当然不好坐,每年捐赠的会费也不是一笔小数字。

可以说高天原夜总会的辉煌全是真金白银砸出来的,但仅仅靠着经营一家牛郎夜总会是无法应对如此庞大的开销的,这座东京最豪华的牛郎夜总会始终如无根浮萍,座头鲸的账目日渐不支,但在打造上流品牌的时候是一定不能暴露出自己财力不支,否则那些贵客很快就将失去兴趣,另去其他地方寻欢作乐了,成本不能降,座头鲸到了举债度日的地步,上周他召开了一场会议,跟牛郎谈及遣散的问题,悲哀地说那薄樱般美好的时代已经过去,他们的花期已经不再,如今的女人只知道沉迷电视剧里的男明星,再不能体会这古典优雅的男派花道,说到动情处伏案痛哭。

转机就发生在今天中午,随着两个女孩走进高天原,局面突然扭转,当时座头鲸正在财务室闷头算账,十分难过,突然门外传来令人心神不宁的鞋跟敲打地面的声音,座头鲸心生不安,以为是借他高利贷的黑道来要账了,于是在西装下塞了一柄短刀硬着头皮走出财务室。

那位名叫苏恩曦的女孩递来一张空白支票:“我知道你已经破产了,现在我给你一个机会,在这上面填上一个数字,如果你填的数字能让我满意,我就买下你的夜总会。”

这无比霸道的交易方式惊呆了座头鲸,居高临下杀气凛然,他意识到自己就是待宰的羔羊,但自己却根本无法拒绝。

座头鲸没敢开高价,而是小心翼翼地写上了自己的心理底线,把支票还给苏恩曦。苏恩曦看了一眼之后轻描淡写地在那串数字后面加了个零,把支票递给座头鲸,名为酒德麻衣的女孩笑了笑说还挺老实的。这两个来历不明的女孩花了120亿日元买下了这家濒临破产的夜总会,眼睛都不眨一下,座头鲸从未见过如此豪横的女孩,与这两位相比,高天原平日里那些客人们哪是什么名媛啊?简直只能叫土狗。

傍晚追债的黑道上门时,座头鲸坐在高天原门口的钱箱上等着他们,旁边是银行的运钞车,黑道兄弟们吓了一跳,他们原本没指望能追回债款,本来打算先搬走夜总会里的值钱物品来抵利息。

座头鲸冷酷地点燃雪茄,淡定地挥挥手,体重一百二十公斤的助手拎起两箱现钞送客,黑道兄弟们哪见过这种阵势,吓得屁滚尿流。

但座头鲸不能解释自己如何发了这笔横财,因为新东家要求这桩交易不能对外公布,东家都这么说了,座头鲸自然不敢违逆,毕竟能够随手动用这么大笔资金的人想让一个人蒸发也不会有多困难。

而两位女皇接下来的旨意就有些令座头鲸摸不着头脑了,她们突然命令广告车外出,三十辆广告车停在新宿区的每一个路口发放折扣券,等到了女皇们要的人。

而此时此刻,高天原的两位女皇正坐在老板办公室里,透过监控看着恺撒和楚子航面试的场面。

“可惜没引来路明非,薯片,你的计划不够完善啊。”酒德麻衣说。

“路明非身边还带着蛇岐八家的秘密武器呢,有外人在自然是不好意思做牛郎的,不过别急,有恺撒和楚子航在,不愁没法拉他入伙。”苏恩曦大嚼着薯片,摆摆手,露出信心满满的表情。

……

国立东京大学后门的小街,街边停着一辆木质厢车。

这种被称为“拉面屋台车”的人力小车是专为走街串巷贩卖拉面而设计出来的,窗户撑开就是遮雨棚,棚下摆着木凳,客人坐在木凳上吃面,拉面师傅在车中操作。这种屋台车麻雀虽小五脏俱全,汤锅和食材都在案板上摆得一目了然整整齐齐,客人坐下来之后深蓝色的布幌子能恰好遮住客人的上半身,营造了一个相对私密的用餐环境。与拉面店里的“名物拉面”相比,这种屋台车的环境当然差了一些,但价格相对也更便宜,来这里吃面的多半都是东大里的穷学生,老板越师傅在这里开业多年,口碑还蛮好。

一辆雪佛兰停靠在了路边,越师傅透过玻璃看到驾车的是一个少年,副驾上坐着一位穿着巫女服的少女,少年少女的手紧紧牵在一起,越师傅不由得轻轻一笑。

路明非扶着绘梨衣下了车,他们在东京街头一路唱歌,从新宿区唱到文京区,绘梨衣表示她肚子饿了,恰好这条街上有拉面车,路明非顿时也觉得肚子里空空的。

“师傅来两碗拉面!”路明非一边点单一边擦拭木凳和绘梨衣坐好。

“好嘞!”越师傅一边熟练地下锅煮面,一边打量着这两位年轻的客人,少年看上去平平无奇,那位巫女服少女腰间居然还配着刀,也不知道是spy的道具还是什么,再仔细看去,少女手上佩戴着的一枚戒指令他不由得稍稍眯了眯眼睛。

汤锅热气袅袅,拉面的香气勾起两人的馋虫,少年少女坐得端正极了,目光闪动,翘首以盼着美食。

“小哥是带着女朋友出来玩么?”越师傅一边搅动着汤锅一边问道。

“啊?”路明非没料到拉面师傅会和自己搭话,条件反射道,“不,不是。”

越师傅扫了路明非和绘梨衣牵着的手一眼,也没说什么,但要表达的意思就很明显了。

路明非当然看到了拉面师傅的眼神,当下有些局促,弱弱地说了一句:“真不是……”

也不知道是向谁解释。

越师傅却是转移了话题:“听口音小哥不是日本人吧?”

不知道为什么,路明非松了口气:“是的,我是中国人,来日本……有点事。”

两碗热气腾腾的拉面呈上来,路明非和绘梨衣的注意力便都被拉面吸引走,拿起筷子和汤勺大快朵颐起来。

没有人说话,安静的用餐,路明非的吃相可以用风卷残云来形容,而绘梨衣看着文文静静的一个女孩,虽然是小口小口地吃,但速度居然与路明非不相上下。

两人几乎同时吃完,路明非一抹嘴,正要站起来结账,却突然感觉到一股阻力,回头一看,是绘梨衣用力抓着他的手。

路明非有些疑惑,只见绘梨衣眼巴巴地看着汤锅,不说话也不动,顿时会意:“再来一碗拉面吧。”

绘梨衣一连吃了五碗拉面,越师傅看着这位少女,有些吃惊,看向路明非的眼神也有些不太对劲起来,这是给人家姑娘饿成什么样了?

路明非被越师傅盯得有些不太自在,天可怜见,虽说绘梨衣名义上是他的人质,但他不至于连顿饱饭都不让人家吃,实在是之前在旅馆里他就已经见识过绘梨衣惊人的食量,一个顶五个毫不夸张,虽然很吓人,但吃惊三次也习惯了。

娇小的少女拥有相当惊人的食量,这或许也算是某种反差萌,但这种反差萌的代价是钱包缩水,原以为已经吃过晚饭了绘梨衣不会再吃太多,但事实证明这只是路明非想太多。

绘梨衣吃完拉面,终于心满意足地摸了摸肚子,起身看向路明非,路明非结账,看着缩水了一半的钱包,不由得在心里叹了口气,人生在世,钱永远不经花,之前订旅馆,托夏弥给他和恺撒楚子航三人买了一身衣服,再加上吃饭花的钱,到现在花了一半,接下来还有六天多,也不知道还能支撑得住不。

节流已经是不容易,住宿吃饭都是开销,没法省,想来还是得在开源上想想办法才行,总不能老是去找蛇岐八家的眼线去“借”。

路明非起身,牵着绘梨衣上车,开车前他回头看了拉面车一眼,见那位拉面师傅也凝视着他们,想了想,对着拉面师傅招了招手,远远地喊道:“拉面很好吃,谢谢!”

越师傅一愣,不由得笑了笑,也向着那对小年轻挥了挥手,目送着雪佛兰发动,离开。

越师傅坐下,打开汤锅上方的14寸小彩电,心思却没在电视上,这位做了六十年拉面的拉面师傅皱了皱眉头,半晌才舒展开来,自言自语道:“上杉家主?这又是从哪里冒出来的?可能是我眼花了,蛇岐八家教不出这么有礼貌的孩子。”

雪佛兰继续奔驰在东京街头,绘梨衣看着车窗外的夜景,看着看着打了个哈欠,她伸手向着车窗外一指:“住那里去!”

路明非一看,绘梨衣指着的是一个旅馆,那旅馆五层小楼,看上去是一栋老建筑,外面新刷了樱红色的漆,外面的招牌围着一圈彩灯,路明非琢磨了一下,发现绘梨衣好像就喜欢这种流光溢彩的东西,再加上樱红色的外漆,组合起来就勾动了这位少女,他顿时觉得自己掌握了某种密码。

雪佛兰停靠在旅馆的停车位上,绘梨衣牵着路明非兴冲冲地往旅馆里跑,前台的小妹看到手牵着手的两位,露出会心的笑容,路明非问过价格之后开了一间双人房,没有夏弥在他属实放不下心给绘梨衣单独开一间房,万一这姑娘做噩梦了,醒来这个旅馆还在不在多半是有点悬了。

前台把房卡交给路明非,他们的房间在旅馆最东头,路明非循着房卡上的序号找了过去,开门的一瞬间,他的脑子里“嗡”地一声。

红色纱幕,红色壁灯,红色天鹅绒圆形大床,床边摆放着意大利式青铜浴缸,水龙头是铸铁的托着水瓶的维纳斯,而在墙上还挂着三套女装,一套半透明粉红色睡裙,一套高筒皮靴配包臀短裙,剩下那一套是黑裙缎带白丝袜女仆装,还配了一把道具扫帚。

这装修风格实在有特色,倒不如说是太有特色了,有特色到路明非眼前一黑,他立刻关上房门,有些忐忑地以商量甚至带点哀求的口气对绘梨衣道:“这家旅馆有点不合适,要不然我们还是换一家吧?”

苍天作证,路明非在打开房间之前完全没想过这里居然是一家情人旅馆,这这这,岂止是有点不合适?那简直太不合适了!要是被蛇岐八家的人看到他和绘梨衣住进了情人旅馆,源稚生还不活撕了他?风评被害,风评被害啊!

路明非抓着绘梨衣的手扭头就想走,但这丫头这时候居然使上了劲,路明非一下拽不动,回头一看,只见绘梨衣撅起了嘴,瞪着大眼睛看着他。

“住这里。”绘梨衣说。

“我的小祖宗,这里真不行!”路明非哭丧着脸。

“住这里!”绘梨衣又说了一遍,眼神都变得危险了起来。

“住住住!这就住!马上住!”路明非忙不迭点头,“小姑奶奶别使你那神通,这地方没人受得住你一下。”

路明非打开房门,绘梨衣的目光这才柔和下来,开心地走进房间里,在那张天鹅绒大床上滚了一圈。

路明非关好房门转身,顿时瞳孔一缩,冷汗都流了下来。

“小祖宗!你要干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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