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要唤醒神的人,是猛鬼众么?”龙马弦一郎问道。
“除了猛鬼众还能有谁?那可是他们渴望已久的进化之路,进化成纯血龙类的唯一途径是借助神的血。”橘政宗缓缓地说,“而且,这个世界上还有谁知道神被埋葬在极渊深处?连秘党都不知道,知道这个秘密的就只有猛鬼众和我们。如果把列宁号沉入海沟的人不是在座的诸位,那就只可能是猛鬼众。”
“他们已经疯了!没有人能控制神……它一旦觉醒将是绝对的主宰!不会有任何东西能压制它!”龙马弦一郎大声道。
“剩下的时间已经不多了,猛鬼众唤醒了神,神已经返回了故乡。我们只是不知道它有没有落入猛鬼众的手里,神已经复活,但应该还未真正觉醒,龙马家主说得对,一旦它觉醒,世上将没有人能压制它。唯一能压制它的东西是那位黑色的皇帝,但黑皇帝早已不存在于人世间。”橘政宗声音低沉,“更何况那黑色的皇帝……是比神更暴虐的魔鬼,我们不能寄希望于魔鬼去帮我们杀神吧?”
“大家长……不,政宗先生,我们该怎么做?”樱井七海问道,她还没有习惯橘政宗卸任大家长这件事。
“事到如今,我们还有别的选择吗?对猛鬼众发起战争,把他们连根拔起,把藏在幕后的人挖出来!在神苏醒之前找到它,杀死它!”橘政宗声如洪钟,“神的时代早已结束,它们应该永眠于地狱深处、不该被招魂!”
所有人都看向源稚生,橘政宗已经卸任大家长之位,这件事成与不成,只在源稚生一言而决。
源稚生低着头,没有说话,抚摸着腰间的蜘蛛切,它把古刀抽出几寸又推入鞘中,会议室里回荡着铮铮的刀鸣声。
半晌,源稚生抬起头,直盯着橘政宗的眼睛:“老爹,这将会死很多人,也会让很多人不幸。”
“是啊,会有许多无辜的人被拖入我们的战争……可这就是唯一的办法。”橘政宗微微欠身,“事已至此,我们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源稚生收回目光,沉默了很久,会议室里一片死寂,佛龛前香烟缭绕,蜡烛安静地烧着,偶尔爆出明亮地烛花。
“我代表源家同意,虽然源家其实只有我一个人。”源稚生终于开口。
“风魔家愿誓死追随在您的马后!”风魔小太郎起身,向着源稚生深鞠躬。
“龙马家愿誓死追随在您的马后!”龙马弦一郎紧跟着道。
“宫本家愿誓死追随在您的马后!”
“樱井家愿誓死追随在您的马后!”
“橘家也愿誓死追随在您的马后,虽然橘家也只有我区区一个人。”橘政宗也站了起来。
所有人都把目光投向了犬山家家主,会议室里除了源稚生就只剩下犬山贺还坐着。犬山贺平日里总是笑脸迎人,但此刻他面无表情地坐着,似乎在沉思。
“犬山君!”风魔小太郎沉声唤道。
犬山贺如梦初醒,缓缓起身,走到源稚生面前深鞠了一躬:“犬山家将追随在您的马后!”
家主们脸上都露出了如释重负的神情。
“上杉家主不在,算弃一票。”源稚生看了众人一眼,淡淡地道,“那位昂热校长的使者与我定下了七日之约,七天内,我们要解决猛鬼众。我们已经惊动了秘党,如果他们执意要插手,我们的局面会很麻烦,所以必须稳住那位昂热校长的使者,除此之外,还要保证那三位专员的安全,不能让秘党有机会借题发挥。”
“恕我直言,在这个关键时刻与秘党为敌绝不是一件好事,我认为,必要时我们也许应该寻求秘党的帮助。”犬山贺闻言,抬起了头,“神之为物,连先代的神官们也说不清。它区别于其他所有的龙王,高高在上,如今我们只能去猜想它。猎杀这种等级的目标,也许超出了我们的能力。”
“犬山君,你曾经是昂热的学生对吧?不敢用刀剑对准自己的老师么?还是说你仍旧对他抱有感情?”橘政宗看着犬山贺的眼睛说道。
“政宗先生不必如此。”犬山贺摇头,“大概在蛇岐八家里,受到昂热侮辱最多的人就是我吧?但在屠龙这件事上,我们就如同行走在刀锋上,这种时候我们应当考虑的是如何提高我们的成功率,因为一旦失败,后果不是任何人可以承担的,所有人都将陷入万劫不复。”
犬山贺这番话无疑说中了在场某些人的心事,“神”复苏的压力犹如一座大山压在众人心头,谁也无法肯定他们就能成功,在这个时候,每多一分胜算便多一分活下去的机会,源家橘家和上杉家都只剩下一根独苗,选择拼命毫无负担,但他们外五家都是拖家带口的,一旦失败,那就不只是一两条人命的事情,提供成功率,那就是提高家族延续下去的希望。
“与秘党合作,或者更准确一点,与昂热合作,当然可以,昂热是活着的人类当中最强的屠龙者,只是我们需要付出一点代价,那代价的名字是尊严。”橘政宗环顾众人,“从古至今,日本一直是我族的栖息之地,是我们的家园,我们本不必听命于任何人。但希尔伯特·让·昂热的到来改变了这一切,从那之后再没有蛇岐八家,有的只是卡塞尔学院日本分部。他也许是这个世界上最伟大的屠龙者,但也是践踏我们尊严的人。今天我们终于恢复了自由,诸君又要回去继续当他的走狗么?”
没有人说话,这是个两难的抉择,没有人会喜欢一个外国人高高在上地对自己发号施令,跟昂热联手还不得不交出家族守护了数千年的秘密。但神正在苏醒,这种关键时刻如果能得到秘党的支持,他们的风险会大大地降低,生死存亡与尊严相比,孰轻孰重?
“请诸君想清楚,我们的血管里流淌着古老、高贵又暴戾的血,这神赐的血液令我们强大,给我们带来了数以千计的a级血裔,但同时也给我们带来了数不清的鬼。诸君心里都很清楚,尽管这间会议厅里的人都没有背负‘鬼’的称号,但与血统稳定的其他混血种相比,我们暴走的可能性更大。”橘政宗站了起来,缓缓踱步,“如果我们向昂热献上神的所有秘密,他会回报什么给我们呢?恐怕是漆黑的牢狱吧?根据秘党的宪章《亚伯拉罕血契》,我们每个人都可能被监视被控制,除了稚生。”
“秘党只会把我们都看成鬼。”风魔小太郎说。
“没错,在秘党眼中,无所谓是蛇岐八家还是猛鬼众,也无所谓鬼还是斩鬼者,我们都是鬼。我们和猛鬼众的战争只是流着相同血液的鬼自相残杀。”橘政宗拍了拍风魔小太郎的椅背,“与秘党合作,赌上的不仅仅是我们的尊严,还有我们的未来!诸君,我想现在我们可以表决了。”
“政宗先生已经把利弊都说得很清楚了,还用得着表决么?”风魔小太郎看向犬山贺,沉声道,“您说呢犬山君?”
犬山贺深吸了一口气,然后起身向着源稚生深鞠躬:“完全明白了!犬山贺愿为大家长您和我们的家族出生入死!”
……
新宿区的街道上,一辆雪佛兰漫无目的地行驶着,车窗外是五光十色的霓虹灯,十分对得起日本的霓虹国之名。
东京的夜晚是明亮的,各色彩灯迷人眼睛,在这个时代,这里还是亚洲最繁华的都市,路明非沉默着,专心开车,身旁的绘梨衣抓着他的左手,望着车窗外的霓虹灯,眼里闪着新奇的光。
车里就这样一直很安静,外面很亮,路明非没有开车内的灯,也没有看绘梨衣。
真是奇怪,路明非想,怎么莫名其妙就变成这样了呢?在他对未来所有的畅想当中,都没有晚上开车带着一位女孩在东京街头兜风的画面,尤其是这个女孩还是个小哑巴。
他的所有计划,所有行动,都因为这个女孩横插一杠而不得不改变,而这一切再追根溯源,可能又要追究到路鸣泽的那一份“礼物”,能让小哑巴安然开口说话的奇妙礼物,让路明非一时间搞不清楚这究竟是给他的礼物,还是给这位名为绘梨衣的女孩的礼物。
路明非瞥了绘梨衣一眼,她盯着外面倒退的街景,目不转睛,像是个没见过世面的乡下小土妞,可她并不是什么乡下小土妞,她是蛇岐八家的家主之一,货真价实的黑道小公主,身负近乎龙王双生子,一开口就能杀人的力量。但她看着东京夜晚的街景,眼中有着初见的欣喜。
路明非不由得心头一动,想起自己从前在叔叔家天台上看着灯火通明的cbd区的那段日子,看着灯火的人是孤独的,因为无数盏灯没有一盏是为自己而亮,但看着灯火的人也是欢喜的,因为心中总幻想着有一盏灯为自己而亮。
路明非想了想,突然开口问道:“你会唱歌吗?”
绘梨衣回头看着路明非,歪了歪头,这是表示疑惑。路明非有点窘迫,意识到自己问了个不合适的问题,这个女孩从小到大几乎不说话,唱歌这种事情,即使她愿意开口,这个世界上能听完的人大概也没几个。
路明非突然感觉到被握住的左手紧了紧,绘梨衣低着头,竟然哼出了一段旋律,少女声音悠扬清澈,有一种安宁悠远的感觉。
那是宫崎骏的电影《天空之城》的主题曲《君をのせて》(承载着你),绘梨衣轻哼着旋律,流畅得不可思议,这个很少有机会开口的女孩,却在心里记下一段歌曲,熟悉到能哼出来的地步。
路明非安静地听完,认真地说道:“谢谢,很好听。”
绘梨衣看着路明非,点点头,路明非从绘梨衣手里抽出左手,掏出那部夏弥“友情赞助”的手机,点开音乐,播放起那首《君をのせて》。
绘梨衣眯起眼睛,静静地聆听起这首悠扬的歌,下巴随着歌声轻点,看起来的确很喜欢这首歌。
“喜欢这首歌?”路明非微笑,“我也很喜欢这首歌,不过我不会唱,你能教教我吗?”
路明非主动伸出左手,绘梨衣一愣,眸中升起欢喜的情绪,她小心地握住路明非的手,缓缓开口,一脸认真:“绘梨衣老师教你。”
路明非也一愣,然后笑着点了点头:“请绘梨衣老师教我。”
在这个2011春天的夜晚,日本东京新宿区街头,一辆雪佛兰轿车当中,女孩动人的歌声与男孩生涩的发音交织着,随着霓虹灯的光芒洒满一路。
“あの地平线辉くのは
(远处的地平线闪耀着光辉)
どこかに君をかくしているから
(因为想把你藏在那里)
たくさんの灯がなつかしいのは
(过去的时光令人倍感怀念)
あのどれかひとつに君がいるから
(因为回忆中有你)
さあでかけようひときれのパン
(来出发吧把一片面包)
ナイフランプかばんにつめこんで
(小刀小灯塞进包里)
父さんが残した热い想い
(爸爸留下的梦想)
母さんがくれたあのまなざし
(妈妈深切的目光)
地球はまわる君をかくして
(世界不停地旋转将你隐藏其中)
辉く瞳きらめく灯
(发亮的双眸闪烁的灯火)
地球はまわる君をのせて
(世界不停地旋转承载着你)
いつかきっと出会うぼくらをのせて
(承载着我们我们一定会重逢)
父さんが残した热い想い
(爸爸留下的梦想)
母さんがくれたあのまなざし
(妈妈深切的目光)
地球はまわる君をかくして
(世界不停地旋转将你隐藏其中)
辉く瞳きらめく灯
(发亮的双眸闪烁的灯火)
地球はまわる君をのせて
(世界不停地旋转承载着你)
いつかきっと出会うぼくらをのせて
(承载着我们我们一定会重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