机甲的引擎是滚烫的，可再烫也比不上驾驶着工程机甲的机师们的那颗心。
楼顶上的工程机师们看着那台从蚂蚁般的小黑点变成小猫大小的开拓者，眼热心慌。
工程机甲驾驶员说难听点就是搬砖的，但这个年代的搬砖的和地球时代的搬砖可不一样，需要的技术含量不是同一个级别的。
能够成为机甲驾驶员的人，从地位上来说已经比一般人要高很多了。
能被维安看中并且留下来的，一个个更是身怀绝技的老手。
他们大多都有着十年以上的工程机甲驾驶经验，要么就是军方退役的机师。
在蕉城，他们就是最顶尖的那一批工程机甲驾驶员。
往昔岁月，他们辗转一处处工地、一处处军营，也称得上见多识广。
可即便是他们，也从来没有见过有谁像顾弦一样，把工程机甲这么用。
用重达125吨的工程机甲徒手攀爬高达一百八十三米的钢铁高楼，这是人能想出来的事么？
即便想出来，又有谁愿意去干。
十米二十米也就算了，一百八十三米的高度，等于六十一层楼的高度。
哪怕有最厚实的装甲外层，有最强大的减震系统，一不留神掉下来，地面被砸出一个大坑的同时，里面的人连带着机甲肯定成了一个夹心铁饼。
这是玩命啊！
还是脑袋不好使的玩命！
他们被深深震撼到了。
顾弦每一次在距离不够的时候跃起，手脚离开支撑的时候，他们总会发出一阵惊呼。
通讯器里，从最开始的静默到后来的议论纷纷也只不过过了十秒钟。
“疯了吧！这能爬上来的？”
“维安从哪里找来这么个疯子？”
“卧槽，我有点佩服他了，这人不是蕉城的吧？这驾驶技术，比我强太多了。”
“肯定不是蕉城的，哪怕放我之前的部队里，都是兵王级别的了。”
“别的不说，就这个胆子，我也是服气的。”
顾弦没有开通讯器，自然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
虽然这种事情对他来说没什么难度，但他仍旧很认真地在做。
教官说过，无论做什么事情都要投入百分百的精力，才有资格去追逐成功。
一分钟之后，他登上了楼顶。
原本拥在楼边上的工程机甲“哗”一下散开，像是见到了什么可怕的东西。
顾弦不理解他们在干什么，难道他们现在不是在工作么？
他也没有去管他们，他记得很清楚，维安说给他考核，要让他学他们驾驶工程机甲给他看。
也就是说，他到楼顶仅仅是个开始，接下来要和他们一样，把钢材切割下来之后用钳式高低索送到地面上的货运飞车里。
他的考核还在继续，不能停下来。
顾弦自顾自地走向一块空地，取出激光切割器。
“他要做什么？”
“上来做工的？”
“没那么简单的，熔耀的功率不够大，这边的钢材外层经过腐蚀，又变得很脆，容易掉落，手不稳，把外壳弄掉下去，哪怕砸坏一台飞车，都有得他赔的。”
“这高度，哪怕掉黄豆大的一块碎屑都不成的。”
“不成的，货运飞车又不是机甲，没那么厚装甲层。”
“我去，他动作好快，这么毛躁，以我二十年工作经验打赌，他要吃瘪了！”
顾弦的动作很快，熔耀-c2型激光切割器的切割口放射出近一米长的红色高温激光。
他尝试着把激光切割器靠向钢铁墙壁，然而他很快就皱起眉头。
这些钢铁墙壁厚十公分以上，里层坚固，外层经过氧化变得酥脆，一个不小心就会掉落碎屑。
他需要切割的大小为一平米。
他看得很清楚，其他的工程机甲切割的钢材大小都在一平米，不大不小，结合钢铁的密度，这种厚度的钢材重量应当在一吨左右。
克林特-77p钳式高低索用的是P型合金，这种合金有一个特性，在距离越短的情况下，强度越高，距离越长，强度越低。
十米内的最高承重为一百三十吨，但随着长度的增加，最高承重不断递减。
一百八十三米的最高承重，经过计算，应当在1.2吨，超过这个重量的话，哪怕吹过来一阵狂风，都有可能产生难以估计的后果。
说实话，一平米相对十米的“开拓者”工程机甲来说算不得什么，只需要操纵手臂部位稳稳地画一个正方形就行了。
就像是用手指在面前画一个十几公分的正方形，有机甲控制系统的辅助，这个正方形还会非常完美。
关键在于，熔耀-c2激光切割器的功率不足。
透过驾驶舱，顾弦都能看出来熔耀进程的艰难，这四百厘米的距离遥不可及，同时为了不让锈迹脱落，随时需要更改切割路线，在保持面积不变的情况下，全切割完估计要两分钟。
在这两分钟里面，你甚至都不能手抖。
其他工程机甲进境缓慢很大程度是因为这个原因，他们需要防止锈迹脱落，规划切割路线，还需要休息。
别看一平米相对机甲来说小得很，但难度不是一般的高。
大家实在太厉害了！
顾弦对自己刚才爬上来的时候碰落许多锈迹的行为感到惭愧。
果然都是高手啊。
他心里叹了口气，只觉得激光切割器的速度实在太慢了，盘算着要不用摩卡三型转轮切割好了。
这种转轮的最深切割深度在两米，应对这里的建筑厚度绰绰有余。
可如果用转轮切割的话，外层的锈迹势必会被碰落。
顾弦低头看一眼也就明白了为什么不能碰落这东西——下面一堆运输飞车，砸坏了赔不起。
如果能让锈迹不掉落就好了，那样的话就可以动用轮锯了。
顾弦脑中灵光一闪，突然有了一个想法。
他驾驶着工程机甲停住切割，同时开始调试熔耀-c2的模式。
通讯器里响起一片窃笑。
“他察觉到功率不够了。”
“再调也没用，最大功率就这样了，要么自掏腰包换个切割器。”
“哎哎，他想干嘛？”
窃笑声很快停止，化作不解的疑问。
他们又一次大面积停工，好奇地看着顾弦。
顾弦手头的熔耀已经完全换了个模样，方才还是一道铅笔粗细的红色激光，现在却已经成了一道十厘米宽，一厘米厚的线形光束。
它就像是一个大刷子，被顾弦捧在手上。
他操控着开拓者探出半截身子，用熔耀激光切割器在墙壁外层锈迹上面刷。
“卧槽，他怎么敢的啊！”
下面正松了口气的维安忍不住爆了粗口。
黑瘦子脸色已经被吓白了，“这小子不错啊！有勇有谋。”
休息室里一大堆人跑出来看热闹，一个个像是看神仙一样看着顾弦在钢丝上跳舞。
锈迹主要成分是氧化铁，氧化铁在一千两百度高温的时候会被还原成铁和氧气，熔耀完全可以达到这个温度。
不是没人想过用熔耀去还原氧化铁，可这难度太高了。
锈迹有一半都在室外，室内不用担心，用熔耀去还原室外的氧化铁，这不是玩命么。
今天他们就见到玩命的了。
顾弦很快搞定室外，熔耀的功率再不够，对付一层锈迹还是小菜一碟。
摩卡三型转轮被他取在手中，“滋滋”的切割声开始出现。
钢材断口处火星四溅，在顾弦的操控下，这些火星全都落在了室内，很快，一整块钢材就被切割下来，被他用钳式高低索送到货运飞车里。
在这种高度看下面的飞车就像是在看火柴盒，要把一平米的钢材送到火柴盒里，难度非常高，但对于顾弦来说更不算什么了。
他飞速搞定这些事情，又像是蜘蛛一样爬下楼，一边爬还一边用熔耀稳定外部的锈迹，免得掉落碎屑。
楼上一排工程机甲探头出来看，整整齐齐。
楼下十多人仰着脖子，井然有序。
在这雅雀无声的寂静里，在大家看神仙的目光中，顾弦回到了维安的面前。
“咔。”气压杆排气的声音传出，驾驶舱打开，顾弦在众人崇拜的目光中回到了地面。
“呦，还是个小孩，现在的年轻人，了不起啊。”
“真该让我儿子过来，看看人家，再看看他，真是，哎，没法比！”
顾弦在一片窃窃私语中来到维安的面前，“可以么？”
维安不复之前的不屑，笑眯眯的，“不错，很不错，我相信你能做好这份工作，交给你，我放心。”
他的回答在顾弦意料之中，他点了点，“没事了么？没什么事我去工作了。”
维安连忙叫住他，“不忙，过来签个协议先。”
他带着顾弦回到办公室，拿走桌上的古英文学习书，取出死亡协议，递给顾弦，不无担心，“怎么样，条件合适么？”
顾弦年纪这么小，操作机甲的能力又这么强。
在维安心里，他指不定就是哪个大家族培养出来的精英弟子，或者是哪所高校的天才学生，来这里藏着掖着做社会实践的。
死亡协议一拿出来，就代表真有死亡风险，要不是之前出过事，谁会想到签这种东西，还成了整个行业的潜规则。
就说你去上班，公司会让你签死亡协议么？反手一个律师函上告对不。
在这你试试看，除非你不想在工程机甲圈里混了。
维安怕拿出这种东西吓到顾弦是很正常的，毕竟走钢丝走习惯了不害怕，你提醒一下他你可能会死，谁心里都会卡一根刺。
顾弦简略看了看，点了点头，随手签了递给他，“还有事么？”
维安愣住了，顾弦的反应不在他预想范围之内。
“没什么事了，那谁，老黑，你给他安排宿舍，带他熟悉一下环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