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白先把白龙驹赶出门去,再用“玉碗盛来琥珀光”的诗号致盲展阳春,最后用“不知何处是他乡”的诗号传送到白龙驹背上,一番操作可说是竭尽所能,把自己的奇物、诗号以及灵气修为都用上了。
效果也挺不错,将展阳春一个四品高手里都属上乘的人物甩在了身后。
只是许白刚向渔阳城的路人问清楚沙洲道在哪个方向,就听身后轰隆作响,竟是展阳春又追了过来。
“啧,做护卫一个月多少钱,你玩什么命呀?”许白无奈摇头,只好催动白龙驹向城北狂奔逃离。
二人一追一赶,转眼就冲出了二三百里,许白始终摆不脱展阳春,展阳春也无法拉近距离。
两人都有点心焦,许白是被追烦了,展阳春则自知耐力不如灵兽,再走百余里,他的灵气便跟不上了。
就在这时,路前方终于看到了平北军的踪迹。
军队行军,并非方阵并进,而是一两人一排的细长队伍,在大地上蜿蜒前行。
队伍的前哨用来查探索敌,中军是大将坐镇的主力,后队在兵士外还有许多民夫和匠人,负责后勤补给和压阵护卫。
平北军年年都与北漠对战,乃是汉军中的精锐,反应速度奇快,许白二人穿过后军的时候,便有士兵看到他们,知道是灵兽和高手在互相追赶,虽然无力阻拦,却吹响了号角,一层一层向前传递,提醒有人冲撞行伍。
等到许白接近中军的时候,前进中的队伍已经停下并展开,做好了迎敌准备。
“咦,那是?”许白看到数百兵士聚拢起来,只打开一个缺口,放白龙驹冲入,接着每人手中都挥舞一条点燃的布带,黑烟腾起,霎那弥散。
许白看不懂,但他大受震撼,知道自己被平北军当成了不速之客,心中又狠狠吐槽了一番不让人省心的霍长生,便喊了声“欸乃”,连人带马化作烟雾,静静观察。
黑烟迷人眼,却挡不住楚竹的绿外线视野,许白很快就搞懂了状况。
这些平北军士兵果然是布了个阵法,阵列井然有序,黑雾中到处都是森然的刀枪、钩网、绊马索,要是闷头猛冲,没几步就会被拖倒擒获。
现在就简单了,许白化身烟雾,在人群的缝隙中小心穿行,就算偶尔碰到了人,也是如烟拂过,兵士最多一晃神,还以为是黑烟呛到了自己。
就这样,许白轻松穿越前线,来到了中军。
这里已在空地围成了一个临时本阵,附近有许多将士一脸警戒地站岗放哨,让许白不敢轻易靠近——这么大的场面,说不定他一现身就成刺猬了。
许白刚在一处树荫隐藏下来,打算找个合适的机会现身说明来意,就见后军一骑飞奔而来:“报!冲撞行伍之人已入云垂阵,正与卫军厮杀!”
许白心想:“看来是展阳春了,他没有楚竹这种好东西,直接就撞进了阵法。”
“知道了,再探再报。”
许白这才发现,平北军主帅居然是个戴眼罩的独眼老妇,枯干的身体光是穿戴甲胄已显得十分辛苦,随身拄着一根铁杖,真不知是用来打架还是用来辅助行动,一张脸更是布满皱纹与疤痕,显得衰朽又可怖。
然而本阵只有老妇一人坐着,其余将官侍立两旁,没有丝毫不满,望向老妇的眼神里只有敬重,可见其威望之高。
前一个探马才走,又有新的探马跑来:“报!来人疑似四品高手,云垂阵八百军士怕是拦挡不住。”
“再调二百人支援。”
吩咐完了,老妇看向身边一人:“邓副将,云垂阵乃昔日武侯八阵之一,若操演精熟,八百人足以应付四品高手,今日却要额外增援,可见平素训练不精啊。”
那员将官连忙谢罪:“是,此番战罢回城,末将必定加强阵法演练。”
又过片刻,第三个探马也到了:“报!冲阵之人已被拿下了!”
“好,扣上封灵索,送来审问。”
许白刚才观察过那些布阵的士兵,大部分是不入流的凡夫,余下的只是刚入九品,按理说八百人都不够四品高手两招打的,可一旦布成阵法,便能生擒了展阳春,真够神奇。
或许其中也涉及了诗号?许白思维发散了一会儿,就见展阳春被送了过来。
好家伙,估摸着也就半小时没见,这位四品强者已被烟熏得脸黑如炭,衣衫也破烂了,双手反剪着,被一把闪耀着白光的绳索捆住,全没了初见时的高手气度,形象有够凄凉。
老妇手上的铁杖向地面一撞:“何方狂徒,敢来冲撞平北军的行伍?”
展阳春耸拉着脑袋,垂头丧气。
四品高手放在江湖上都能主持个小门派了,结果他先被许白逃脱,又被军阵爆锤,真是颜面扫地。
何况在场不少人都认识他……
“唉,老太君,是我。”
“咦,听着耳熟……你是张大人身边的展护卫?”
“嗯……”
“你久随张大人左右,怎么这般不懂规矩?大军开拔,一旦被人冲撞便会当成敌袭,刀剑无眼,你虽是四品武者,也随时都有性命之忧。”那老太君又一磕铁杖:“今天你不给个解释,我就用军法治你的罪!”
展阳春忙道:“老太君,展某实在是有公务在身,追赶一人,这才……”
他将霍长生逃家、张远奉命捉人、许白突围找平北军撑腰、自己追赶误入军阵等事说了个清楚,倒是省去许白不少解释的功夫。
听完后,周围平北军的将官纷纷议论起来。
“这霍家世子可以啊!虽然鲁莽,但赤心报国,是条汉子!”
“近几代冠军侯都是安坐京城的大老爷,全不管咱们边军将士疾苦,没想到这一代转了性。”
“可是军中最重服从,长安的老侯爷传来命令,咱们还真能安顿这位世子不成?”
“嘿,把人藏起来不就得了,改个名字,冠军侯要找姓霍的,咱军中可没有。”
“可万一有危险……”
“咱们年年和北漠蛮子打仗,也不见有多大伤亡,把人放在中军就万无一失了。”
确然如霍长生所想,平北军的将士都喜欢热血男儿,大多有意留他。
那老太君没有直接表态,只磕了磕铁杖,问展阳春:“你说霍家世子的仆从也跑来这边了?他人呢?”
展阳春一愣:“他没被抓来?”
……
“会不会那人并未入阵?”
“展某一路追赶他到这边,他肯定是冲入军中了。那小子轻功了得,难道竟被他闯过来了?”
“云垂阵何等厉害,你一个四品高手都破不了阵,那仆从能有多大本事?何况他就算真的闯过了阵法,怎么中军都没人看到?难道……”
老太君眉头紧锁,旁边众将也有点慌。
“哇,霍家仆从死在咱们云垂阵里啦!”
“听说只是个八品小子,说不定一进阵就栽了,烟雾中连尸首都没留下。”
“那可得罪冠军侯府喽……不行,得把布阵士卒喊来仔细询问。”
“还询问?快想办法把这事压下去吧!就当人没来过,冠军侯府也不至于为个仆从追查。”
“冠军侯霍家开国时可是管咱们平北军的,现在伤了他们的人,万一人家大老爷以为咱们忘恩负义……”
眼看部下士气浮动,老太君用力一磕铁杖:“肃静!”
众将全都闭上了嘴。
“还没结果,自己先乱起来成什么样子?最多老身回一趟渔阳,亲自向冠军侯世子谢罪便是。”
这下众将又嚷起来了。
“老太君不可啊!”
“您是我平北军大将,怎能向个毛头小子屈膝!”
“不如来个杀人灭口,毁尸灭迹,没痕迹就没人知道是咱们做的……”
“那个,您不用谢罪,我没事……”眼看越讨论越乱,许白实在没法再藏,松开楚竹,走出了烟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