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晦气，刚到门口就被人堵了。”苏晴月手按剑柄：“声弱气散，好像是个凡夫，我去轰走他。”
许白摇头：“江湖不是打打杀杀，江湖是人情世故，咱们要以和为贵。”
“嘿，你倒是个老江湖了？”苏晴月气笑了：“那他要一直不走，咱们还一直等着？”
“也不是，我去会会他，让你看看什么叫语言的艺术。”许白下马，往门口走去：“真是的，什么张三李四，偏赶这时候上门。”
……
“不是张三，是张三爷……阿嚏！”
深秋的风很冷，张三抽了抽鼻子，拉紧长衫，又恢复了桀骜不驯的样子。
他微仰着头向前看去：“这威虎寨的山门倒有几分气派，也不枉本先生跋涉万里来送英雄帖了。”
想到马上就能完成使命，张三不由得一阵心热。
平时都是七八品的武者为山寨送信，还得是擅长轻功的那种，从连山寨到天山脚万里之遥，他一个不入流的凡夫，这差事本落不到他头上。
寨里做统领的姐夫说了，等他送完帖子，便算为山寨立过功劳的人，到时候再疏通一番，说不得能做个小头目呐！给他谋这差事不知搭了多少人情，可别再说姐夫不照顾小舅子。
他们大王有意统合天下盗贼响马，做那匪王之王。自己是大王手下的小头目，未来也是个贼上贼，到其它山寨跺跺脚就能翻天覆地，再不是替别人写家书的无名之辈啦！
“怎么还不来人迎接？”
张三从法外狂徒的畅想中回过神，正要再喊几声话，就见威虎寨的寨门缓缓升起，走出个少年。
那自然是来劝返的许白。
张三赶紧清清嗓子，威严地问道：“你可是威虎寨的人？”
“我守门的。”
张三舒了口气：“是威虎寨的人，那就好说了。”
来时姐夫交待过，最近世道不太平，得小心碰上兵乱或者妖魔。反而是威虎寨，虽然凶名在外，自己只要到了地方就不必担心。
这伙人又贪又狠，常跑这条路的客商都被逼走了，这几年坐吃山空，穷得眼睛发绿，早就巴不得找连山寨做靠山，看张三来送英雄帖，把他当爷爷供起来还差不多，必定不会加害。
想到此处，张三登时就摆起了架子，打量着许白：“啧啧，当真生得副好皮囊，若在名城大镇，不知要迷倒多少女子。可惜生在了边荒山寨，没见过世面，连做盗贼都太过粗傻。”
“去，唤你家头领出来，就说连山寨张先生来送英雄帖了。”张三赶路的时候没少畅想此刻的情景，腔调拿捏极是到位，一开口就是老贼上贼了。
许白却不动：“送英雄帖，送帖……来拜山的？”
张三不耐：“蠢材，知道还问！”
不料许白忽然抽出长剑，吓得张三把后面的话全吞了。
“拜山，得给钱。”
“给、给钱？”张三下巴都惊掉了：“我是来拜山的客人呀！”
“拜了山才是客人，给了钱才算拜山。”许白一脸认真：“所以不给钱便不算客人。”
“……我可是连山寨的人！”
“又如何？”
“连山寨啊！寒山匪，红叶盗，天下第一山寨！”张三急了：“武魁天王你听说过没有？那是我家大王，超品高手！诗号强者！天下有数的厉害！”
“没听过，管你是武魁天王还是魁梧地瓜，想进山门就得给钱。”许白波澜不惊，反正威虎寨的山贼被古今尘团灭了，那武魁天王追究起来，还能让他们死两次？
“你你你。”张三麻了：“别家山寨可没这规矩！”
“我们以前也没有，但现在有了。”许白道：“山寨要改变打法，找准抓手，占领访客心智，给拜山的人以体感，让访客行为有所沉淀，形成思考，对外界讲好山寨故事，塑造口碑，完成闭环。我们梳理了拜山流程，已经找到痛点，输出了一套可以落地的方案，成功为山寨的迎客环节赋能。”
张三被绕得头晕，心想莫非威虎寨内部火并，换了新头目，转而不想接英雄帖了？
不行，来都来了，得想办法进去看个究竟。
他换了副面孔，陪笑道：“小好汉，多少钱？我给。”
都这样了还不走？许白挑了挑眉毛：“你有多少？”
“你收多少？”
“你有多少我收多少。”
“……你搁这儿抢劫呢？”
“比抢好，拜山钱是你主动给的。”
张三怒而拂袖：“那我不拜山了，待我回去禀告我家大王，看他怎么处置你们！”
“随便你。”许白耸耸肩，他就是来轰人的。
张三气结，转身走出两步，忽然醒悟：“不对呀，我也是强盗啊！”
恢复强盗本色的张三，恶向胆边生，手腕一翻，一片红叶已到了手上。
那是连山寨独有的奇物，武魁天王和他的近卫才有，得来不易，威力也惊人，是闻名天下的暗器，所谓“寒山匪，红叶盗”就是由此得名。
张三姐夫在寨里做到了统领，自然不能让废柴小舅子空手上路，只是这一路意外地顺利，他几乎忘了自己还携有利器。
“着！”张三猛回身，抛出了红叶。
许白吓了一跳，幸好他出发前特地重新用火烧了楚竹，又和张三有段距离，来得及喊出“欸乃”两个字。
瞬息之间，烟雾翻涌，红叶飞过，并未对许白造成伤害。
但在红叶穿透烟雾的瞬间，许白还是感觉到一股异常的寒气侵袭，非得全力鼓动灵气才能抗衡。
红叶钉在了山寨的围墙上，很快围墙就凝结成一面冰墙。
好厉害！
许白心有余悸，而站在他对面的张三何尝不是如此。
两人对峙着，对视着，相对无言着……
然后张三崩溃了。
“妈耶！”他重新转回身，撒开腿，疯狂逃窜。
红叶是张三临行前一把鼻涕一把泪向姐姐求的，姐姐又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去求姐夫，姐夫再一把鼻涕一把泪……总之历尽艰难才求来了一片。
现在却被他弄丢了。
可他又不敢向对面的少年索要。
那腾起的烟雾诡异非常，连红叶都没用，张三一个不入流的武者还能做什么？更何况少年是如此凶残，开口就要他全部身家，现在自己没了底牌，少年能干出什么更是不可想象。
许白在后面嘀咕：“跑得真快，我又不是真要钱……”
“他还想要我的命！”张三头皮都麻了，彻底失了智，开始一边跑一边把身上的东西往外扔，只盼许白捡了财物就顾不得自己：“好汉饶命呀！我再也不敢啦！”
许白哭笑不得，目送张三一溜烟跑远，身影逐渐消失在天边。
他摇摇头，俯身捡起张三丢的东西，都是些散碎银子，唯有一张打着烫金火封的书信甚为考究，写着大大的“英雄帖”三字。
“感觉挺对不起他的，这帖子一看就很贵重。”
“他用暗器偷袭你，你拿他的东西又有什么错？”苏晴月牵着马，从寨门后笑嘻嘻地转出来，刚才许白和张三的互动让她也颇感有趣。
她来到已变成冰墙的地方，抬手想摘红叶，却被寒气灼痛，赶紧缩回了手。
“这就是连山寨的‘霜叶’么，果然寒气迫人，可惜只有连山寨的人才有办法收取。”
“想什么呢，抓紧上路啦！”见苏晴月对着“霜叶”一直看，许白忍不住催她。
“我在想，你虽然避开了霜叶，但若下次遇到什么危险，说不定就来不及启动楚竹了。”苏晴月转过身，忽道：“要不我教你一套武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