低端的食材，往往需要采用最花里胡哨的烹饪方法。
忙碌了一整晚的徐师傅，迎来了他的第一位顾客。
一位俊俏的都市白领。
“老板，来一套煎饼果子。”
“好嘞，您稍等。”
徐若笑整理了一下衣领，拎起大勺，在面糊桶里狠狠的挖一记，倾倒在面前烧的滚烫的饼铛上面。
空掉的大勺往桶里一扔，右手将竹蜻蜓握在手里，缓缓推拿，将白面涂抹均匀，慢慢摊成圆饼形状。
徐师傅的动作一气呵成，白领妹子李泽妍都看呆了。
“师傅，饼破了”。
李泽妍伸手，指着圆饼，由于涂抹不均匀而出现的两个破洞肉眼可见。
“没事，我给你补补。”
徐若笑丝毫不慌，又捞了一小勺白面出来，填补在空洞上。
估摸着火候到了，徐若笑放下竹蜻蜓，换成小铲，开始翻动饼子。
“师傅，饼又破了，你是不是没刷油啊。”
面对白领的质疑，徐师傅拿铲的手一抖，打了个哈哈。
“没事，虽然卖相不是很好看，但味道绝对是杠杠的。”
费了好大的功夫，才将微糊的煎饼翻了个面，徐若笑用闲置的左手擦了擦汗，伸手触碰调料。
“大妹子，要番茄的还是辣酱啊。”
“要番茄酱。”
看着徐师傅认真的挤番茄酱，李泽妍有点懵。
“师傅，我蛋呢？”
“啥蛋，鸡蛋啊？你瞧我这记性。”
徐若笑拍了拍脑袋，转身拿出一个鸡蛋，用铲子敲开，倒在煎饼上。
“师傅，有蛋壳。”
“没事，我给你挑出来。”
“师傅，这鸡蛋还没熟，你就急着放薄脆了啊。”
“大妹子，怎么说话呢，我开煎饼摊的，能卖你生煎果子？”
李泽妍看着眼前由于放了太多薄脆，合不上的煎饼，不经意的开口道。
“师傅，你是做什么工作的？”
“啊？”
徐若笑一愣，赶紧回答道。
“我卖煎饼果子的啊，这不明摆着吗？”
“哦，师傅，这煎饼果子多少钱？”
“六块，还是五块，算了，就收你四块。”
徐若笑眼神飘忽不定，不好意思看着眼前的白领，余光已经飘到了对面楼上。
刚刚那个窗口是不是有人在往下看？
李泽妍接过切得歪歪扭扭还带点夹生的发糊果子，无奈的开口。
“师傅，我问你个事啊。”
“啥事啊？”
“吃了便衣做的煎饼果子拉肚子了，可以去派出所索赔吗？”
“别，别瞎说奥，美女，请你不要妨碍”
徐若笑倒吸一口凉气，硬生生把公务两个字吞了下去。
面对李泽妍揶揄的眼神，他开始不自觉的紧张起来。
额间的细汗滴落在手臂的鸡皮疙瘩上，耳麦里队长的声音逐渐模糊，他现在只能听到某人的心跳，越跳越大声。
上一次这么紧张还是三个月前，他伸手接住了他爹的盒子，然后不顾他妈的反对，接过了他爹的饭碗，加入了这个光荣的职业。
而这次，是他经过短暂培训后参加的第一个任务。
经群众举报，莲花街十八号楼在进行违法活动，他作为一名便衣，将扮演一个煎饼师傅，暗中收集嫌疑人的犯罪证据。
在徐若笑入职第一天，他才意识到一个问题。
他吃过猪肉，但没见过猪跑。
他吃过十来年的煎饼果子，但做出来完全不是那样子。
换句话说，他可能要暴露了。
暴露就意味着打草惊蛇，盯梢任务宣告失败。
失败的代价，不是他所能承受的。
徐若笑的手，死死攥紧了领口，不停的抖。
李泽妍的视线，也从煎饼果子移到了他的手上。
手指修长，指甲干净，青色的血管隐藏在白皙的皮肤下，真好看啊。
等等，不要花痴啊。
李泽妍伸手拍了拍脸颊，继续脑补。
便衣已经在揪衣领了，等下是不是该以低沉的声音开口。
“开始行动！”
她觉得自己似乎在见证历史，这是在家里公司上班都不能带来的巨大参与感。
“叮！”
提示音在徐若笑的耳边响起。
“手和手的体质不能一概而论，你的双手在极度紧张的情况下学会了巧夺天工。”
唯有匠人的手方可巧夺天工。
巧夺天工？
徐若笑松开了衣领，将视线停留在手上。
手还是那双手，不见外观有什么变化。
当他闭上眼，就能感受后，手里蕴含着的，强烈的匠人气息。
“大妹子，你有没有听说过一句话。”
“是不是集合收网？”
面对李泽妍兴奋的小眼神，徐若笑刚刚酝酿的表情都差点绷不住了。
“是一回生，二回熟。”
徐若笑伸手一挑，没等李泽妍反应过来，就勾走了她手中的失败作品。
被遗忘的油刷，有如清风拂面，在饼裆上划过。
当巧夺天工的手重新握住那把大勺，一切都不一样了。
同样是探入桶中挖出满满一勺白面，只轻轻一抖，就少了许多，没等面糊反应过来，就被泼洒在饼裆上，期间未有一滴落在地上。
这一抖，已有食堂大妈十二成功力。
竹蜻蜓落入手中，没有半点生涩，迅速将那团白面抹匀，仿佛它最开始就是一张厚薄均匀的煎饼一般。
左手也没有闲着，探入蛋筐中，摸出了两个清洗干净的鸡蛋。
“师傅，蛋多了一”
没等李泽妍话说完，就见徐若笑左手手指微动，两颗鸡蛋互相碰撞，落入饼裆中，被竹蜻蜓嵌入煎饼中。
“没事，给你多加一个蛋，补偿一下。”
徐若笑认真的开口解释，绝对不是为了体验单手打双蛋的炫技快感。
放下竹蜻蜓，拿起铲子就那么一旋，整个煎饼就翻了身。
番茄酱细细的涂抹，一小撮葱花点缀，两根薄脆，不多不少。
包裹，折叠，对半切开，落入纸袋。
整套动作如同行云流水一般，看呆了等待着的李泽妍。
直到煎饼果子的香气从袋里飘出，这才惊醒了她。
“大妹子，愣着干嘛，吃啊。”
徐师傅的嘴边挂上了一丝笑意，丝毫不见先前的慌张模样。
“噢噢。”
李泽妍愣了一下，低头看去，新鲜出炉的煎饼果子散发着诱人的香气。
伸手将散落的发丝撩到耳边，嘴唇微张，贝齿轻咬。
“啊~”
只趁热来上一口，李泽妍就变了脸色。
松软的面饼包裹着酥脆的薄片，鸡蛋的香甜恰到好处，她从未想象过这种随处可见的路边小吃能超乎她的预期。
“好吃！”
随着李泽妍的点评落下，徐若笑这才长出了一口气。
不愧是巧夺天工的匠人之手，能够轻易的化腐朽为神奇。
窗口处，停留的人影早已离去。
十八号楼里，二十多台验钞机的轰鸣到了中午仍未停息。
房间门被推开，一个身披睡衣，穿着拖鞋的壮汉踏步出来。
其余人都低着头，不敢去瞅那房间里，比金钱更诱人的春光。
只有一个贼眉鼠眼的家伙凑了过去，小声说道。
“雷哥，我们好像被条子盯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