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均有些吓到了。
难道念经大师,真的像他想的一样,是个满嘴跑马车的江湖骗子,或者是更差劲的身份?
怜容却不容他多想,拍了拍他的头。
“我可以告诉你他是什么人,但是不如他自己来说,你等着。”
说完,怜容转身离开,祝均想拉却没拉住。
很快,范则被怜容推搡着过来。
“不是,咱有事说事,这光天……半夜的,拉拉扯扯,成何体统啊?”
怜容噗嗤一乐:“哟,真看不出来,你还有讲体统的时候呢?”
说完,她按着范则,坐在了祝均旁边。
“祝公子,有什么话,你自己问吧。”
范则和祝均,看着快速离去的怜容,对视一眼,都有点蒙。
“啥意思啊?”
范则是一点都搞不清楚状况。
祝均就更别提了,脸都红了,怜容姐真是莽撞,这是逼着他抠个三室一厅出来吗?
范则见祝均在那里哼哼唧唧的,挠了挠头。
“祝公子,你是不是有什么事儿?有事直接说,别扭扭捏捏的。”
祝均抿着嘴,最后一咬牙,下了决心。
“那在下便得罪了。”
“念经大师,不,请范先生告知在下,你到底姓甚名谁,是何身份,为何打听军械火药之事,究竟所图为何?”
范则一听,乐了,这是拿我当盲流了?
“就这?还以为是什么事呢,你想知道,直接问不就得了。听好了,从前有个人,他一觉睡醒了,就要被砍头……”
范则毫不隐瞒,从平谷县开始,将这一路发生的事,原原本本地告诉了祝均。
那他就不怕祝均有什么问题吗?
还真不太怕。
祝均这个小孩,一看就是真正的心思单纯。
他会产生疑虑,也是因为范则快速转换的身份,和对硝石浓厚的兴趣。
他很担心范则还有别的身份,需要军火也是为了做坏事。
比如,乱军。
再说了,祝均的身份,一看就不简单,非富即贵,而范则所做之事,又对大明有益,自然没有必要撒谎。
所以,范则可以坦荡地把自己的故事讲给他听。
虽然这些事情,祝均在知府衙门里,也听孙向魁说了个大概。
可当范则亲自讲述的时候,那些令人紧张的时刻,温暖人心的友谊,有勇有谋的计策,渐渐将他的困惑完全消解。
这些故事,一定是真的!
他十分确信。
因为没有人能将一个故事,编造得如此丰满,又诉说得这般真诚。
他也理解怜容为什么说范则是个大骗子了。
范则确实是个骗子,他骗了很多人。
唯独没有骗过朋友。
“原来你们这一路走来,竟是如此不易……”
祝均眉头微蹙,感叹道。
范则倒是有些不解,琢磨了一下,刚才也没添油加醋啊,怎么就如此的不易了?
“在下向……大师……范兄……”
祝均想向范则道歉,一时却不知该叫他什么。
“别纠结了,就叫我范则。”
“还有,别在下来在下去的,以后说白话,停,别跟我说你说的就是白话,要像我这样白,懂了吗?”
祝均被范则的未卜先知惊到了,怔了片刻,点点头。
“懂了,那我以后叫你范大哥。”
范则也没再跟他争辩,大哥就大哥吧,只要说白话就行。
这古代的读书人就是麻烦,等以后有条件了,一定得推广一下大白话。
现在范则已经说清了来历,该轮到祝均了。
可祝均却说时间不早,很困,直接溜了。
这把范则给气的,打了一辈子鹰,倒让鹰啄了眼。
次日清晨,众人起程。
汀州位于福建的内陆地区,显然不适合坐船。
祝均主动购置了马匹,从广州向东北行进,经过十日跋涉,来到汀州府。
范则找到官衙,跟衙役打听宋应星。
那衙役态度轻慢,只说宋应星今天没来上班,要找自己找去。
邢远活动了一下身子,刚要上前,被范则一把拦住。
为了省事,他直接使了银子,那衙役立刻变脸,屁颠屁颠地带路,直接把他们送到了宋应星家门口。
“贵人,这里就是宋推官的府邸,请您自便,小的先行告退。”
衙役说完就溜了,把玩着银子,看起来美滋滋的。
宋应星的家,远称不上府邸,只是个干净的小院子。
范则走到门前,刚要拍门,门自己开了。
只见里面走出一个五十来岁的老头,身上挎着个包袱,正好和范则撞了个对脸。
“嗯?”
那老头有点疑惑,怎么还有人堵门。
范则赶紧拱手道:“敢问老先生可是宋长庚,宋先生?”
没想到老头鼻子一皱,好像很不耐烦的样子。
“嗯。”
然后,他推开范则,快步朝外走去。
范则愣住了,这什么情况?
虽然以前听说过,搞科研的人,性格多少都有点怪。
但这只用一个“嗯”字,表达所有情绪的怪法,是不是有点过头了?
莫非……宋应星是个哑吧?
不过也容不得他多想,宋应星都走出老远了。
范则赶紧追了上去:“宋先生,晚辈范则,此来特为寻访先生,还望先生……”
“酸!”
嘿,原来不是哑吧。
可这酸,是啥意思?
范则一时不知该怎么接话了。
宋应星健步如飞,边走边说道:“你要有事就说事,没事就别耽误我,我还有要紧的事去办。”
范则大喜过望。
早说啊,原来这老宋也是个敞亮人。
这可是他穿越以来,遇到的第一个,不用文绉绉说话的人。
既然人家发话了,那咱可就不客气了。
“先生也是直爽的人,那我就直说了,您这背着包袱,又行色匆匆的,是有什么急事?”
不客气归不客气,可不能没礼貌,范则没有直接叫他“老头”,还是以先生相称。
而且看宋应星的意思,如果直接说明来意,怕是拦不住他,不如先问他想去干什么,然后再打主意。
宋应星也不磨叽:“我要出趟远门,你有事的话,等个把月后,我回来再说。”
范则心说那我上哪等去。
不是说他等不起个把月,而是担心宋应星在路上出事。
虽然历史上的宋应星活了挺久的,但范则这只蝴蝶,贴在他身边扇动了翅膀,万一改变了什么风向,那就不太美了。
“看先生这意思,这趟远门是打算步行出去?”
宋应星没什么好气道:“废话,你看我像是买得起马的人吗?”
范则嘿嘿一笑:“先生,我那儿可是有好些匹马呢,要不借您一匹,咱们边走边聊,这样您赶路还能快点。”
“不用了,我走着就挺……”
宋应星本能地想推脱,结果话说一半,突然眉头竖立,登时停步。
“有马?你怎么不早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