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
范则有点糊涂,没听懂孙向魁的意思。
“应该……确定吧,你是打听着啥了,赶紧说,别磨叽。”
孙向魁咂了咂嘴。
“打听倒是打听到了,只不过这人不叫宋应星,而是叫宋应升。”
“宋应升?”
“宋应升!”
范则歪着脖子想了半天,我寻思我也妹有口音呐,能差这么多?
还是说宋应星另有别名,或者后世记载有误?
范则有点含糊,因为明史课上,对宋应星的介绍不多。
他也只知道此人是《天工开物》的作者,其他方面知之甚少。
否则也不用这么费事,大海捞针一般去寻找。
可眼下也没别的办法了,宋应升也好,宋应星也罢,总得去看看才知道。
“老孙,你说的这个宋应升,现在在哪,方便见不?”
孙向魁摇摇头:“宋应升此人,是我一个旧友的挚交,但他只知此人应当在广东做官,具体在哪,便不得而知了。”
好嘛,麻烦他妈急着给麻烦找媳妇,麻烦大了!
“这个消息渠道可靠吗,有多大把握?”
范则又问道。
孙向魁想了想:“可靠是可靠,不过他们上次通信,已经是两年前了,所以眼下此人身在何处,还是存疑的。”
范则沉吟了很久,在心里衡量得失。
广东可太远了。
虽然可以在登州乘船前往,速度要比陆路快上不少,但如果那位宋应升并不是宋应星,时间可就全浪费了。
“老孙,还能再打听打听吗?”
“应该不行了,这几天我已经把能访到的友人,全都访遍了。若要再访,怕是只能回到京师国子监去问了。”
算了,还怕你一去不回呢。
范则斟酌了一下,那就去广东。
他必须得是宋应星!
另外,这次广东之行,还要添加一个目的地,这样就算没找到宋应星,也不算白跑一趟。
说干就干,范则带着全家,又急急赶回登州。
邢远把马卖了,众人在登州等了六天,等来了去往广东方向的船只。
好在此时是冬季,西北季风只用了二十多天,就将船只带到了广东。
范则站在岸上,深吸了一口气,大声喊道。
“你好,澳门!”
这个举动,虽然没有引起其他人的注意,但范则一伙的其他人,瞬间脚指抠地。
太傻了。
不过范则不觉得。
刚才船只靠岸前,他远远见到港口停了两艘西洋帆船。
按照此时澳门的情况来看,八成是葡萄牙人的商船。
他登陆的第一件事,就是想赶紧过去看看,这些驰骋在大航海时代中的帆船,到底是何等样貌。
他来到两艘帆船的泊位前,从头走到尾,也有些惊叹于这种大型木制船只的建造工艺,不由得发出一声赞叹。
“好大啊!”
“好大啊!”
哎?
怎么有回声?
范则看向旁边,旁边也有一人看向范则。
两人对视一眼,发现了回声的来源,都有些尴尬。
对面那人是一个十六七岁样貌的年轻公子,长得十分俊俏,举止温文儒雅。
此时他浅施一礼,算是为刚才与范则“撞话”的行为,略表歉意。
范则也得回礼啊,但他刚一抬手,才想起,自己现在是个和尚打扮,那么……
“南无阿弥陀佛。”
年轻公子笑了笑,点头示意后,转身离去。
范则抖了抖鸡皮疙瘩,也叫上伙伴,往城内走去。
不进城还好,一进城,这群伙伴可就来精神了。
他们对城内的各式西洋建筑,充满了好奇。
不过范则倒没什么太特别的感觉。
虽然他在后世也没出过国,但电影里总演啊,所以并不稀奇。
这时的澳门,虽然允许葡萄牙人在此筑城,但大明方面依然掌握着澳门的全部控制权。
所以众人可以直接进入葡萄牙人的居住区,而不用像后辫子时代一样,被禁止入内。
在路过一个欧式人体雕塑时,范则驻足观望了一下。
他是纯从艺术角度去欣赏的,后世人嘛,眼界可没这么窄。
而且看这雕塑的胸部和胯部,明显是二次加工过的。
估计是澳门的官员觉得有伤风化,勒令这群不要脸的洋鬼子,把雕塑的关键部位给遮挡了。
不过其他的伙伴们,就没这么坦然了。
孙向魁皱着个脸,认为范则大大方方观赏的行为十分可耻。
念义双手合十,口念佛号。
邢远清了清嗓子,假装在看别的地方,不时偷瞟两眼。
倒是怜容显得最为自然,用手托着下巴,看得饶有兴致。
正在此时,有一群欧洲人,从他们的身边经过。
所有人差不多都是一个反应。
捂鼻子。
看打扮,刚才走过去的那些,应该是刚下船的船员。
这个年代,全世界的卫生习惯都不太好,更不用说船员了。
再加上欧洲人本身体味就重,这一股子妖风刮过,那可比老太太裹脚布味儿多了。
过了好半天,范则才缓过气来,松开捏着鼻子的手。
“太臭了!”
“好臭啊!”
哎,怎么这么耳熟!
范则绕过那一人多高的雕塑基座,往对面看了看。
对面的人也伸头出来,看了看范则。
“嘿嘿,大师,又见面了。”
“呃……南无阿弥陀佛。”
范则吱唔了半天,也不知该说什么好。
年轻公子又施了礼,带着两个随从离去。
随后大伙又来到一座教堂前,念义问范则,这建筑这么大,还修得很漂亮,是做什么用的。
范则告诉他,这是洋和尚庙。
念义豁然开朗,也对,向来只有庙才会修得这么气派。
孙向魁嗤笑一声:“什么洋和尚庙,这是佛朗机人的教堂,小范呐,没想到你还有露怯的时候。”
得,孙向魁倒是学识渊博,可让他显摆上了。
“老孙,你知不知道佛朗机人是什么人?”
孙向魁有些得意地答道:“佛朗机人,乃西夷也,皆来自未通教化之地。”
“非也非也。”
范则摇摇头:“佛朗机,本是西方欧罗巴洲上的一个小国。此国之名,在南北朝到隋唐时期,传到了阿拉伯地区,也就是天方。”
“后来阿拉伯人将此名传至我大明,一直误传到今日。”
“实际上,咱们见到的这些西夷,大多来自于欧罗巴洲一个名为葡萄牙的小国。”
范则把这些介绍出来,别人肯定是不懂了,就是听个热闹。
孙向魁却似笑非笑,觉得这些都是范则编的,只是逗个乐子。
范则不以为然,没有跟孙向魁争辩。
这时,在他身边传来一个声音。
“大师真是好学问,在下着实佩服。”
范则一回头,巧了,又是那位年轻公子。
“公子言重了,我,呃……贫僧也是道听途说而已,不值一提。”
年轻公子笑着上前,郑重施下一礼。
“在下襄阳后学祝均,此次离家游学,途经此地,有幸得遇大师,还未请教大师法号?”
范则心说我哪来的法号,现编吧,编个啥呢?
“不敢当大师,贫僧法号……念经!”
没办法,只能从念义那借个辈份了,再说和尚嘛,不念经念啥。
为了防止祝均公子问别人名字时露馅,范则赶紧又替他们介绍了一下。
“这位是在下师兄,法号念枢,那位是在下师弟,法号念义。贫僧师兄弟三人,乃是从朝鲜安佛寺而来,去往大……明,拜佛求经。”
之后,邢远和怜容报了本名。
他们也不是和尚和尼姑,用不着伪装。
只是他们的身份,成了江南盐商的公子和丫鬟,此次出来游玩,路遇“三念”和尚团,因缘际会,便一路同行。
祝均很有礼貌地跟众人一一见礼。
“实不相瞒,在下与诸位一见,觉得十分投缘,想请诸位到城中酒楼一叙,不知方便与否?”
范则跟大伙眼神交流了一下,基本得到了统一的答案。
白嫖,爽!
“哈哈,有何不可,那就劳烦公子前面带路了。”
见范则答应得痛快,祝均十分高兴,赶忙吩付了手下的一个随从,先去酒楼定好位置。
等众人来到酒楼,直接进了最上层的雅间。
祝均叫来小二。
“店伙计,做两桌上等席面,一桌素席,一桌酒席,一定要仔细些,素席的锅中不可有半点荤腥。”
说罢,他身后随从掏出个精致的小银锞子,当作给小二的赏钱。
小二乐得鼻涕泡都快出来了,接了银子刚要走,范则一把拉住了他。
“别费事了,直接来两桌酒席,不要素菜。”
祝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