铺子里不大,一眼而尽的是寻常粗布,金丝绸缎,地面一桌一剪三两针线,布置摆得方方正正,江篱繁劳的一天便由此看得出。
江篱的脚步很轻,走于柜前。
她慎手打开柜门,拿出木剑,再转身双手置于桌上。
裁缝女柔弱的姿态让陆凡池看得有些心累,他算不上是粗手粗脚的男子,但面前这位女子,举止间如此轻慢,与见到茶十三的“雅致”相比,还要糟心。
江篱缓缓道:“公子,这便是你的木剑,小女私自在上加些灵纹,望公子莫怪罪。”
“不会,这灵纹有何用处。”
“小女不才,私底下精通炼器一二,这把木剑对于寻常飞行宝器多少有些...劣质...”江篱说时眉眼一挑,口中对这把木剑的批判好似还有更多,碍于陆凡池面子,继续说道,
“估计是贩子黑心,公子心善才购置了这把木剑,如今加上灵纹,公子可驭飞,也可用来武斗,不必担心断裂。”
陆凡池忍俊不禁,“贩子”苏盛若听到,至少当下会与裁缝女说道说道。
“那就多谢了,做两件衣裳,一件于我,一件于她。”陆凡池指着凡青说道。
江篱转头进了一间房,随后又出来,两手撑起一件梅纹青袍,说道:“小女听闻陆公子要来裕国,便有所准备,只是不知合不合身,若不合身,再改改,小姑娘可否稍作等待两日,到时小女再送去。”
陆凡池也不遮遮掩掩,随即接过,脱去原本的外衫,再穿去江篱手上那件。
“那就多谢了,凡青,给钱。”
无论是谁在穿上新衣时,总会神采奕奕,陆凡池也不例外,他潇洒大步走出门外,凡青背起小箩筐一跳一蹦跟在后头。
江蓠目送远去,又回了屋内开始她的针线活。
裁缝女并非裕国人,她来自青国,柔水之乡养柔情之人,但她这一手针线活与炼器之法,却都来自她已逝的裕国丈夫。
乱世下,异国结亲,纵使两厢情愿,也不许天下人认可,就算是本地青国人,在怎么柔情纤弱,在世道面前,也能乱棍打死她的丈夫,江蓠也负上叛国之罪,驱逐流氓。
玄女庙前,江蓠魂归,在去往裕国的路上,她不怨国。
陆凡池不知见楚慕青需要准备什么,既然有事相求,酒便缺少不可,于是带着小呆瓜,逛完整个东西两市。
而酒已备,人也在,就差个好时机。
二人出了庆平城,准备回去小竹林。
凡青却拉了陆凡池的衣角,吞吐道:“公子,茶先生给的钱,不剩多少了,我们今天吃什么?食材还未买呢。”
陆凡池拎着两个酒坛,向凡青的小箩筐内瞄了一眼,两本书,一副茶具...
走了那么久,愣是一根菜色都没见着。
凡青小声道:“公子,不如去城外的村庄看看吧,应该还有未卖完的,而且剩下的都是贱卖。”
陆凡池笑嘻嘻地摸了她的小脑袋,乐道:“会省钱!”
城外的几里地内,有一村名为石冲,路程离二人最近,大概往南边走上一炷香的时间便到。
此处村小地大,再加上大多村民都往城里搬去,现在一户便可有二十多亩地,但拿来种粮食的便只有七八亩罢了。
这时,二人步行于石道中,前方不知何时,聚集着一群人。
陆凡池不喜热闹,也不敢多生事端,急忙悄悄经过,却被一声吼,停步原地。
“姨!你别拦着我!这是国师给我们的长生之术。”
“傻啊,你爹娘就是因为这长生术死的啊!”
“他们已经升仙了!”
陆凡池忍不住在人群探望,只见一妇女倒地死死抱住那青年苦苦哀求。
青年手中抱着一个药壶,脚上忽而使力,踢向那妇女腹部,随着众人咦的一声,妇女痛晕合眼。
那青年接着劈头盖脸怒骂地上妇女,一气甩头而去。
陆凡池双手捂住凡青的眼睛,对此甚是不解。
他瞧着地上妇女有些可怜,本能的踏出一脚,没注意到背后一人忽而拍肩按下。
陆凡池赫然警觉,悄然聚力,却纹丝不动。
背后那人亦是修士!且境界在自己之上!
“莫去,方老贼的眼睛可多着呢,你一去就会引起怀疑,谁都不能救这个人,一救便是忤逆。”
陆凡池回头一看,那壮汉戴着草帽,并未看清楚脸,倒是身上的粗布麻衣遮不住壮汉露出的宽厚胸襟。
壮汉扶起草帽,龇牙笑道:“一男一女童,还喜欢凑热闹,你便是陆先生吧,俺叫鲁崔。”
“玄..?”
未等陆凡池说完,鲁崔一手闷住他的嘴,道“嘘嘘!咋能在这里说!来俺家。”
松手之后,鲁崔的方才手劲太大,掌上余温让陆凡池大呼一口气。
二人随着鲁崔走过村中石桥,路上遇到几个村民都向鲁崔打起招呼。
此人并不像玄女教其他人那么神神叨叨,气质上憨厚老实,平易近人。
“这便是俺家,快快进去。”
陆凡池等人进了石屋,大概扫了一遍,与他的小竹屋那般,并没有华丽的装饰,单单一张床和吃饭的地儿。
二人随即围着方桌坐下,而鲁崔跑去灶台端来一盘炊饼放在二人面前。
鲁崔先声道:“陆先生,对不住,俺家就这条件”
陆凡池说道:“无碍无碍,你是玄女教的人?”
鲁崔拿起炊饼递给了凡青,随后憨笑道:“对,俺是玄女教十二人中的农夫,茶老鬼没跟你说过?”
“没有,就跟我说了几人”陆凡池向凡青点头示意,接着又问道,“刚刚那个是怎么回事?”
鲁崔无奈道:“天天这样,看多了就习惯,方老贼不是炼药人嘛,那得需要人呐,这不,说是长生术,很多人都被骗过去了,不止俺村,隔壁村的人也都去了,一天大概十几个人去,偶尔方老贼也会派兵去别的县,把那些囚犯啊,整一车人去,嗨,咱也打不过他,没办法,俺也想管,但管不住,那些人都被骗邪乎了,自个都报名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