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锦不知,她这一觉,足足睡了双旬。
现在虽然清醒了,她的身子却受了寒,整个人畏寒得紧,恨不得时时刻刻守在炉火边方才安心。
每每这时,她便格外怀念齐墨璟。他好似个太阳般温暖,护着她时带引得内心也跟着火热起来。
轻叹一口气,她将头搁在膝盖上,望着炉火出神。
他也入了冰水,不知道身子有没有落下病根?还有那时,她以为自己必死无疑,说的话儿是不是伤了他的心?
“咳咳,”手指轻抵在唇边,时锦又咳嗽了声儿,拿木棍拨了拨炉火,身子又往前靠了靠。
她抬起手臂,那里有一道极浅的血痕。
想要引出蛊虫不难,只是仍需以毒花作引,更何况,这蛊虫乃母蛊于体内诞下的新虫,不知会不会发生新的变化?
正凝眉思索间,将木枝掀帘走了进来。
眼见着时锦于帐中炉火边坐着,她不由得微微笑了下,“我带了些奶酥茶来,与你尝尝。”
说罢将手中的提壶吊在了时锦面前的火炉上,任由火苗舔舐着壶底。
时锦与将木枝相熟了些,她对这个姑娘很有好感,当下便笑着取了两只碗来,搁置在一边,随口说道,“我这一觉醒来,许多事竟是记不太清了。木枝可知道,我兄长来纳达尔做什么?”
“时锦真的不记得了?”将木枝想了想,道,“你兄长来时,身上带着杜尔勒可汗的令牌。你也知道,我们纳达尔到底势弱一些,自然对杜尔勒来使奉为上宾。”
“那他来这里后,都做了些什么?”时锦又问。
“他只说妹妹贪玩,落了冰湖,又找了族中巫医帮你瞧病。你是不知,当时巫医多亥都说你没治了,他不知用了什么方法,让巫医松了口。”将木枝提起这件事还心有余悸,“巫医在羌戎里是接近神一般的存在,鲜少有人敢得罪巫医。我当时真怕他们打起来。”
时锦也跟着微微笑了下,“那我还真是命大得紧。咳咳,改日,我得亲自上门谢谢这位多亥巫医。”
“那估计够呛,”将木枝也跟着笑了下,“多亥现在见到先生都绕道走,更别说见你了。”
时锦弯了弯眼眸,突得想起一件事来,“木枝,我现在身子弱,需要一些药材补身子,你看看能不能帮我寻找一下这些草药?”
她说完拿出一张羊皮纸来,递给将木枝。
“你还懂医术?”将木枝接过羊皮卷,看到上面清秀娟美的字迹后,不由得瞪大了眼。
“嗯,我父亲以前便是开医药铺子的,”时锦轻咳一声儿,又望了她一眼,“可以吗?”
“自然是可以的。”将木枝收起羊皮卷,“我且帮你留意着,奶酥茶好了,要不要来一碗?”
“嗯,要。”
“齐兄,莫要伤心。天下何处无芳草?你又何必在一棵树上吊死?!”闫勇趁着从赌场里出来的空档儿,拉着杨云洲一道儿寻了齐墨璟吃酒。
杨云洲也知齐墨璟近来形容消瘦,不由得多看他一眼,“节哀。”
“在我心中,锦儿还活着。”齐墨璟懒懒笑了下,饮下一口酒,脸上却出现些怀念之色来。
“哎!你说说你!”闫勇仰头灌下一大口酒去,声音也有些沉闷,“好不容易寻了个你这般合心合意的兄弟,怎的这般颓丧!听哥哥的,去赌场里试试手气,什么情情爱爱的,全他娘的散了!”
他颇为豪迈得一摔酒杯,又叹了口气,“说实在的,我倒挺羡慕你的。能得王爷看重,前途不可限量。”
言罢,他又小声儿了几分,与齐墨璟道,“这件事也是听我姐夫喝酒时说的,你只心中有数便好。王爷有意提拔你为武义将军,掌驻防守备之责,若是出了彩儿,到时候王爷自会与你请封,你们齐家也算在骆城扎稳了脚跟,到那时,便是连柯府,都不敢与你为难半分。”
杨云洲听得眉峰微蹙。他也算柯府姻亲,听得闫勇这般挑拨,却也不好下脸,只细看齐墨璟形容。
齐墨璟却是微微叹了口气,“若果真如此,齐某倒要多谢王爷抬爱。只是柯府与我有知遇之恩,某自然不敢争其锋芒。”
杨云洲见齐墨璟这般说,心下悄悄儿舒了口气。因是又挑起抹笑来,略显犹疑道,“姑、父……有所不知,年前姑母与了素素一张药方子,说是能调养身体,不想这般灵验,眼下素素已然有了身孕。只是您这边诸事繁杂,便一直未及言明。”
说到这里,他眼中颇有些感激之色,他与柯素素成亲许久,却久未有音信。现下有了消息,心中到底畅意不少。
齐墨璟眼中透出下感慨艳羡来,“若是她……”
他喉头一哽,又将话咽了下去,只略显狼狈得道了声儿“恭喜。”
杨云洲知他话中未竟之意,当下拍了拍他后肩,将手中的酒一饮而尽。
闫勇却是一摔酒盏,骂骂咧咧念了一句,“都生的什么鸟病!叽叽歪歪像个娘们儿!走!陪小爷我耍上一把去!”
言罢,竟是起身去扯齐墨璟和杨云洲。
齐墨璟顺势起身,与闫勇和杨云洲一道儿出了门,径直直奔骆城最大的赌坊。
闫勇是赌坊的常客,一入赌坊便如鱼儿入了大海,径直直奔里间。
齐墨璟和杨云洲作为与他一道儿的人,也一起成了座上宾。
他心中情绪郁堵得厉害,直接抛了往日里的清冷斯文,将手头上的所有东西俱都押了上去。
赌坊掌柜名唤钱三儿,眼见着大鱼上钩儿,自是笑得见牙不见眼,小心且殷勤侍候着。
“咱们这边的玩儿法有掷骰、排九,还有压大小,这位公子,可要玩儿哪一种?”
“都可。”齐墨璟微微掀了掀眼皮,清淡道。
“那好嘞!”钱三儿赶忙让人请了两枚黑石骰子来,正欲压入骰盅,却被齐墨璟探手一拦。
他唇角似笑非笑,“在颢京,倒是有个不成文的规矩。”
钱三儿手一顿,斜眼睨了他一下,面上又带上七分和气,“咱们这边是骆城,自然得守骆城的规矩。”
“骆城的规矩自然得守,颢京的规矩,也无足轻重。”齐墨璟修长的指尖夹住桌面上两颗骰子,放在耳边听了下,这才又方回桌面,“适才这两颗骰子与我道,今儿个爷要进财了。”
钱三儿见齐墨璟再无其他动作,当下又捏了那两枚骰子,继续放在骰盅中摇匀。
第一局,齐墨璟赢。
钱三儿道了句恭喜。
第二局,齐墨璟赢。
钱三儿笑着说了句好运。
第三局、第四局……
闫勇眼中的光亮真是越来越盛。他随着齐墨璟越压越多,那钱便如流水般流入口袋。
钱三儿原还能维持着笑脸,随着两人越赢越多,他面上的笑渐渐维持不住了。
“这位大人真是好运道,不若咱们来局大的,不知大人意下如何?”钱三儿朝身边人使了个眼色,那人一收桌面上的黑石骰子,又放上四枚白玉骰子。
齐墨璟微微眯了下眼,“乏了,明儿个再玩儿。”
他这话一出,钱三儿的脸霎时黑了下去。
他挑眉望了闫勇一眼,“闫爷也想收手?”
闫勇从未这般大获全胜过,当下双眼一瞪,将齐墨璟的话奉为圭臬,“我兄弟乏了,明儿个再来。”
杨云洲虽不在意这些钱财,到底往齐墨璟身边一站,不再多言。
气氛倏忽紧张起来。
钱三儿翘了翘胡子,斜眼瞪了这三人一眼,脸上早便没了讨好的笑,“咱骆城赌坊,后边的人你们招惹不起,奉劝你们一句,要识好歹!”
这边的动静很快传到了三层的人耳中。
扶着栏杆站在上首的闻人无忌往下瞧了眼,便见里间赌坊人头攒动,似是起了争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