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小草和张天亮骑着自行车到了地方,却没见到人。
对方不在,两人跑了个空,张天亮有些不好意思“你看我把你给找来了,人却没在,白让你跑一趟了,真是不好意思。”
赵小草推着车走在张天亮里侧“看您这话说的,你能专门跑过来,把这个消息告诉我,我感激你还来不及,怎么会怪你呢。今天没见到人,我可以明天再来,可要是不知道这个消息,我可就错过这么好的一个机会了。”
赵小草说的是实话,她脸上看不出一丁点不高兴来,尽管刚才被人看低了。
赵小草身上穿的都是旧衣服,脚上的鞋子也是从家里带来的,就像张天亮说的,跟个村里出来的丫头似的,接待人员根本就没把她放在眼里。
被人看轻了,赵小草却不恼,她被人看轻的时候多了去了,就是恼也恼不过来。
不过她没事,张天亮却十分愤愤不平,出来后嘟囔了两句。
两人一边走一边说着话,张天亮忽然就问道“赵厂长,我觉得你的名字起的真对,你就像是一棵小草,生命力强的很。”
赵小草两只手都推着车子,听到张天亮这样说,她骄傲地把头一昂“这当然了,小草怎么了,别看小草不起眼,可它比谁都要有韧性,它普普通通,却比谁都要活得好。”
赵小草长的并不漂亮,可是这会儿,她说这些话的时候,眼睛里满满都是对未来的希望,神采飞扬。
张天亮忽然觉得平凡的赵小草好像在发光,他转过头,有些不敢去看赵小草。
他咳嗽两声,努力装出一副什么事都没有的状态,说道“赵厂长,你单打独斗,在省城做出了这么一番事业,怎么可能普通呢。一般的人,光是离开熟悉的家乡,独自到外地打拼,就不一定有这个决心。”
赵小草表情微微一顿,接着说道“要是有办法,谁愿意离家呢。张经理你也别给我戴高帽了,我这小打小闹的,怎么就叫做出一番事业呢,要说事业,我可比不上你。”
“我有什么事业,也就是靠着父母长辈的关系倒腾点东西,挣口饭吃。现在更是没什么事业的混子,在家里吃闲饭的。”
他话里带着对自己的自嘲,赵小草也听出来了。
张天亮倒腾机器,销路一向很好,按说他的生意应该越做越大,可在前两个月,他把手里的东西都处理完了以后,就开始游手好闲,什么都不做了。
赵小草十分好奇,张天亮要人脉有人脉要销路有销路,怎么好好的生意说不做就不做了。
不过两人只是普通的朋友,赵小草也不好去问,这会儿听张天亮这样说,就说道“什么吃闲饭的,张经理你不是赚了不少钱吗,那些钱够你吃几年了吧。”
“赵厂长,你不懂,我家里看不起我做这些,说这是投机倒把不务正业,非得让我找个正经事情做,最好是进国营单位,在他们的眼里,那才是正经的事业呢。”
在有些父母眼里,做买卖的确不是一件正经事,他们经历的太多,生怕国家政策有变,私人做买卖又成了禁止的事情,那样不仅本人会有进监狱的危险,说不定还会连累家人。
赵小草只能安慰道“张经理,这说不定是你的家人担心你呢,怕国家的政策变化,会牵扯到你。”
张天亮没看赵小草,眼睛看向前方,眼神却没聚焦“什么担心,他们只是嫌我丢人了。好了,不说这个了,赵厂长,我们明天下午见吧,我还有事,就先走了。。”
“那好,明天下午见。”
张天亮骑车离开了,赵小草却没回厂里,她骑着车子去了供销社。
从今年夏天开始,在供销社买东西不用票证了,这对赵小草来说可是个天大的好消息。
她手里有钱却没有各种票,想买东西只能另外再花钱买票,平白多花了一笔钱不说,有时候还买不到票。
现在买东西不用票证了,她只要花钱,就能买到自己想要的东西了。
赵小草买了一件新棉衣,一条时兴的牛仔裤,又买了一双新皮鞋。
这些东西可是花了不少钱,这让赵小草心里十分心疼。
可是张天亮说的也对,人要衣装佛要金装,她穿着破破烂烂的去跟人谈生意,人家首先就从心里看不起她了。
她既然要做生意,那该有的场面上的衣服还是要有一套的。
买了这些东西,赵小草拿着东西就回了厂里,她在车间转悠了一圈以后,才回了自己办公的屋子。
赵小草在桌子前坐下来,拿出纸笔开始算计,年前是销售旺季,得多备一些货,土豆要多进点,年后一直到出了正月,外地的土豆才能进到省城来卖,正月的这段时间,省城的蔬菜卖的都是存货,她的厂里土豆用量极多,必须得多备点货。
算好了这些,赵小草又开始算计自己账面上的钱,因为生意越做越大,赵小草买了一个院子,打算过年后就把自己的厂子给搬过去,加上外面还有一些货款没有收回来,现在厂里的账面上就只有不到两万块钱。
这在别人看来,是很大的一笔钱了,可要是买一套食品加工的机器,就远远不够了。
怎么凑够买机器的钱呢,去银行贷款,也不知道能贷到多少钱。
赵小草是一定要把那套机器给拿下的,这关乎着她厂子未来的发展,钱不够,只能想办法了。
去银行贷款,把院子抵押,把货款都给收回来,这些都凑一凑,也不知道够不够。
合上账本,赵小草叹口气,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到了第二天,赵小草和张天亮在约定的地点碰了面。
张小草穿上了昨天买的新衣服,张天亮是骑着摩托车来的,他穿着皮衣皮裤,脚上是一双靴子,还带了个红色的头盔,招眼的很。
和他一比,赵小草昨天买的新衣服,实在是土气的很。
等他把摩托车停下,从车上下来,赵小草笑着说道“张经理,你这一身可真是打眼的很,刚才这路上的人都看你呢,你穿这一身,跟电影上的明星似的。”
张天亮长的很好,的确有去参选电影明星的资本,赵小草这样说说完,没等张天亮回答,先自己笑了起来。
张天亮笑笑,把头盔挂在摩托上,跟赵小草一起进了厂子。
张天亮和这个国营厂的副厂长很熟,有他做中间人,副厂长表示,可以把设备卖给赵小草。
可是价格对赵小草来说,是一笔巨款。
她又在心里重新算计了一遍,要怎么弄到这些钱。
不过心里的想法赵小草却没在脸上表露出来,等走出工厂的大门,赵小草的连才皱了起来。
张天亮就走在她的身侧,见赵小草这个样子,立即就明白了一切。
“赵厂长,你在为钱发愁吗?”张天亮问道。
赵小草点点头,带着些苦笑“果然瞒不过张经理你,我在想怎么弄到钱,去银行贷款,或者把自己刚买的房子抵押出去,可这两样好像都不太行。我只有那么一个小作坊式的厂子,又没有门路,银行怕是根本就不会贷多少钱给我,我那院子买的时候就花了一万块钱,要是去抵押的话,也就能贷几千块钱,这些也不够啊。”
她之前想的很好,用尽办法也要凑够这笔钱,可是真到了这一步,好像所有的路又都走不通了。
赵小草继续说道“我先试试能不能凑到钱,要是实在凑不到的话大不了我再买两台老机器,先凑合着用。”
等赵小草说完,张天亮也走到了自己的摩托旁边,他拿起挂在车把上的头盔,在手里摇来晃去。
“赵厂长,我可以借钱给你。”
赵小草抬起头睁大眼睛看着张天亮,脸上带了点茫然的表情,她以为自己听错了,刚才张天亮说要借钱给自己?
赵小草一时想不出该说些什么来,她和张天亮也算是熟人,却远远到不了可以借这么一大笔钱的地步。
别说只是普通朋友了,就是兄弟姐妹一母同胞,怕是也不容易借这么多钱吧。
赵小草定定心神,说道“张经理,你借钱给我,是有什么条件吗?或者说,你是想从我这里得到些什么呢?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你是因为原因愿意借给我这么一大笔钱呢?”
赵小草问的很直接,她并没有因为这件事就和张天亮虚伪地客套。
张天亮指指远处“这里说不清楚,我们找个地方坐下来谈吧。”
两人找了一个咖啡馆坐下,张天亮很明显是这里的熟客,赵小草却是第一次进这样的地方,她进来后四处打量了几眼,才跟着张天亮在一个位子上坐下来。
坐下后,张天亮替两人点了咖啡,等服务员离开后,张天亮才说道“赵经理,我不是做好人好事的,我帮你,自然也是由我自己的考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