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很多很多年前,北域狼族诚心供奉的,原本是夜空中最夺目的那颗天狼星,并且为他们信奉的神明打造了如雪山上的旷世明珠般的天狼宫。
可九部乱世,涂炭元年之后,又历经千年万载,沧海桑田,那远在天边的星,从未眷顾过北域这一支贫弱而又顽强的族类。
直到有一天,传说中的邪天魔神,双翼遮天,降临在这片冰天雪地之间。
他允诺赋予狼族最强大的庇佑,让一个在雪原上千万年来艰难生存的民族,一夜之间,成为北方的霸主,令所有人闻风丧胆,望而生畏,也让天狼宫成为这天地间最夺目的星。
同时作为交换,受邪天力量加持的狼族大军,当世代守护魔神安宁,令其沉眠不受侵扰。
萧君楚暗暗翻了个白眼:说白了,就是谁都不要吵你睡觉。
“所以,你到底为何在此?”他问。
魔龙懒洋洋,“路过而已。”
“不说真话,朕的小公主可不给你了。”
魔神:“……”
远在上华京襁褓中的萧不染,从来不知道,自己一出生,就不停地被父皇用来拿捏别人。
而且专门挑大个儿的捏。
“行了行了,告诉你吧,等媳妇。”
萧君楚:???
他戒备起来了。
你这么大个!
不会真的是在惦记我刚出生的小公主吧?
她都不够给你塞牙缝!
魔龙才无暇揣摩小小人类的心思。
他太过强大,想说的就说,不想说的就不说。
说了也不怕别人知道。
他长长一叹,龙息灼热从鼻子里喷薄而出。
“成年龙的困扰,你不懂。好不容易骗回家的媳妇,一个不小心,吓着了,又生气,不理我,逃入轮回去了,我呢,又不敢抓,怕抓了更生气,只能老老实实在这儿等。”
同样身为雄性动物,萧君楚忽然十分同情这条笨龙。
蠢!谁跟你说媳妇不能抓?
但是,朕的小公主就另当别论!
他护女心切。
“如此看来,朕的小公主,必定不会是你那媳妇了。”
魔龙:???
他巨大的竖瞳,骤然一缩,“她已经出世了?你这个小骗子!”
萧君楚:……!!!
砰!
滚滚龙息,扑面喷吐而来。
萧君楚一道身影,瞬间化作水汽,消失地无影无踪。
“滚回去给她当爹!!!”恶龙咆哮。
我媳妇她还那么小,没爹怎么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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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月。
度日如年。
外面,整个上华京,张灯结彩,帝后大婚,大赦天下,普天同庆。
宫中,为了这一场婚礼,足足准备了大半年。
如今,凤冠翟衣已经供在紫宸殿中,映着七十二盏烛火的铜雀灯光影,只静待那人归来。
苏瓷歪坐在龙床边,刚刚给不染喂了奶哄睡,就听蕙兰轻轻走进来。
“姑娘,重华大人过来,想再商量一下明天大婚的事。”
苏瓷小心将孩子放下,走了出去,隔着门,道:“他说回来,就一定会回来,不用刻意推迟,就按他说的办吧。只是有劳重华哥哥明日专心看护不染。”
“哎,知道了。”重华低声应了。
门里门外,两个人,各自心情沉重。
此时,不见面也就不见了,见了,看到对方的表情,只会让大家都更加焦虑。
龙虎关已经传来捷报,但是至今仍然没有关于皇上的半点消息。
只知商天行死守到最后,脚下尸骨如山,只剩一千多名将士,仍然寸步不让。
夜夷没了自己的王,七路守军死了一半,跑了一半。
商天行就用自己的奔雷师顶上。
老四答应他,要为小瓷留下一片净土。
他也答应了老四,要替小瓷守住这片净土。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大丈夫生亦无悔,死亦无憾!
哪怕战剩一兵一卒,也绝不后退半步。
血光模糊了双眼,恍惚间,关口对面已经杀红了眼的六国盟军不知竟然开始退却。
商天行好像看到有神女从头顶上方飞掠而过。
紧随其来的,是黑潮一般的八百万狼族大军。
瑶光腰间璎珞叮咚,赤着双足,立在关隘之上。
“贫弱而盗抢者,是为贼寇,不足怜惜,不要也罢!”
纤纤玉手一指,挥师西进!
她这一路,红透了眼,也伤透了心。
什么天下格局不改。
什么只守护魔神一人。
倘若这天下是个乌七八糟的天下。
倘若这天下的安宁是要用她儿子的命来换。
那么,这天下就要肃清,就要改!!!
寂夜若是活了,她就用这六国的玺印迎他回家。
寂夜若是死了,连魔神都不肯眷顾了,她就用这六国殉了他!
狼军黑甲,杀气冲天,穿过龙虎关,所遇一切皆靡。
六国盟军,丢盔弃甲,望风而逃。
瑶光坐在巨大的步撵上,招摇如至高无上的女皇,第一次出山,不战而胜!
商天行一个人死守关隘,全凭一口气撑着,此时看着大军长驱直入,六国同盟土崩瓦解,终于一颗心落地,双眼一阖,直挺挺倒在了尸山之上。
这一昏睡,就是三天三夜。
再醒来时,便觉得身上伤口一阵痛。
睁开眼,看见那高高在上的“神女”,在悉心为他处置伤口,换药包扎。
瑶光的美丽,是出尘的神圣,与苏瓷那种凝聚了一切红尘欲望的美不一样。
商天行一时之间看得出了神。
“看什么看?在你之前,看本宫这么久的人,全都被人把眼珠子挖了。”
瑶光脸上不高兴。
但是心里有点美滋滋的。
这红尘俗世,还挺有意思。
重华那个死木头要是再不开窍,她可就要给他点颜色看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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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后大婚,满城红妆。
百官跪伏,万民敬仰。
然而,却只有后,没有帝。
吉时已经快到了,萧君楚却依然迟迟没有归来。
其实,所有人都知道,皇上可能不会回来了。
各种猜测暗生,流言四起,朝野上下波诡云谲。
但是,西疆大捷的消息已经传来,北域狼军已经南下,萧氏皇朝再无男丁,如今只有一个刚满月的公主,下一步朝中局势会如何动荡,谁都说不好,也没有人敢说破。
但是各方面的势力都在蠢蠢欲动,为下一步做好了各种打算。
苏瓷彻夜未眠。
这个时候不能乱。
乱了,只会给寂夜添乱。
她天不亮就梳妆挽发,戴了凤冠,披了翟衣,登上宫门的城楼上,痴痴望着西边。
官城锦大老远赶来祝贺,以娘家哥哥的身份陪在左侧。
琅琊则陪在右侧。
按说以长公主之尊,她今日也该盛装出席。
可却劲装跨刀,全神戒备。
“软包子,我哥今日若是回不来,必会有人闹事,到时候,你带着包子馅儿先走。”
她是公主,不染也是公主。
可萧不染在她眼中,就是一坨包子馅儿。
但是,苏瓷早就孤注一掷了。
“疯批说了会回来,就一定会回来!”
她着了魔一样的望着远方。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已经对萧君楚有了谜一样的信任。
终于,所有人都在同一时间,望见远处天地之间,依稀一道人影,向这边虚步凌空,飞掠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