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凡明缓缓露出一个笑来,配上一双三角眼倒是显得格外瘆人:“卢先生习武,自然也知道,开弓没有回头箭,我许凡明已经大发拜帖了,现在再说这些,是不是已经晚了?”
他话里话外,都在告诉卢连寿,要么和自己一起,重现青红会的辉煌;要么就是,永永远远地离开青红会。
卢连寿定定地看着许凡明:“你真的是为了青红会吗?”
许凡明理所应当地点点头:“自然。”
卢连寿抿了抿嘴,一直以来,在他的心里都不接受除了老帮主之外的人带着青红会向前,所以当老帮主死的时候,也带走了卢连寿心里对于青红会的最后一点希望。
这也完完全全让卢连寿心里的青红会成为了过去,他很多年都没有想过重组青红会,也没有想过有人会站出来,重组青红会。
但是偏偏许凡明站出来了,非但如此,他身后站着的是陈锦君,是一个商人,有着庞大的产业,足以支撑整个青红会,也可以容纳更多的弟兄们。
如果仅仅是这样,倒也罢了,可是这个陈锦君,偏偏和雍州大帅霍廷昱有关系。
陈锦君。
卢连寿在心里重复了一遍这个名字。
她姓陈?
卢连寿脸色变了一下,在他的记忆里,确实有一个人,也姓陈。
不过那个人,现在应该在京城,而不是这么偏远的西北,想来不过只是一个姓氏罢了。
卢连寿阖了一下眼睛,掩去了自己复杂的心绪。
许凡明以为卢连寿想通了,看着他的眼神里面带上了一丝期待。
可是卢连寿睁开眼睛时,立刻看向了陈锦君。
陈锦君看着卢连寿:“卢先生是有什么问题吗?”
卢连寿没有回答陈锦君,反而转过头看向了许凡明,紧紧地咬着后槽牙:“没有老帮主的命令,我不答应。”
许凡明一怔,卢连寿这是铁了心的要效忠老帮主,可是老帮主已经去世好几年了,自然不可能再站出来说话。
现在看来,只能寄希望于,卢连寿还记得玄凤令。
想到这里,许凡明又忍不住蹙起了眉头,他刚刚记得很是清楚,卢连寿在说青红会排名的时候,并没有提到玄凤令,是不是说明了,卢连寿已经忘了玄凤令这回事了呢?
许凡明心下忍不住打鼓。
陈锦君把视线看向杜宇和闻老。
杜宇闭上眼睛,闻老低下头,搭在拐杖上面的手指轻轻敲了一下。
陈锦君知道,到时候了。
“老帮主的命令吗?”陈锦君轻声说,声音不大,但是足够在场的卢连寿听到。
卢连寿看向陈锦君,想要看看她又要说什么。
可是当他视线转向陈锦君的时候,正正好好看到了陈锦君手里拿着的令牌。
“卢先生,我用这枚令牌,能不能请你做青红会的副帮主,和许帮主一起重建青红会?”陈锦君问卢连寿,好像是在征求卢连寿的意见。
卢连寿看着陈锦君手里那枚黑绿二色的令牌,先是瞪大了眼睛,上前两步,仔仔细细的看着陈锦君手里的玄凤令。
半晌之后,卢连寿眼眶里面,瞬间蓄满了泪水。
陈锦君被他这副模样吓了一跳。
不仅仅是陈锦君,一旁的许凡明和闻老也都瞪大了眼睛,看着卢连寿。
就连一向不喜欢过问这些的杜宇,也把眼睛睁开一条缝,打量着卢连寿的背影。
没人知道卢连寿现在的心情。
他以为自己余生的任务,就是和弟兄们一起守护者青红会以前的回忆,然后带着这一份辉煌的过往,一起消失在这变幻莫测的江湖里。
可是玄凤令出现了。
卢连寿清清楚楚地记得,那天,是自己捧着玄凤令的锦盒,一路跑到了青红会香堂,看着老帮主把这令牌,交给了一对夫妇。
他泪眼朦胧,望向陈锦君:“皇商陈家?”
陈锦君点点头:“祖上正是皇商陈氏,只不过……”
她话还没有说完,就立刻被卢连寿打断了:“东家无需多言,之前是卢某有眼无珠,不识泰山之宏伟,现在给您赔罪了。”
说着,卢连寿抽出了自己腰间别着的刀。
一旁的杜宇看出了卢连寿的意图,几乎是吼出来的:“拦住他。”
许凡明手比脑快,一把抢过了卢连寿手里的刀。
可是卢连寿的手很快,刀尖已经擦破了大腿上的一点皮肉。
陈锦君看着卢连寿腿上直流的鲜血,赶忙让人给他包扎。
“你这是干什么?”杜宇刚刚怼卢连寿怼得最不讲情面,现在也是最着急的一个。
“我对陈东家不敬,理应受罚。”卢连寿倔强地梗着脖子,语气不容置喙。
杜宇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看着卢连寿,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在场的所有人,对卢连寿的直心肠和倔脑筋有了更深的认识。
尤其是跟着卢连寿一起来到雍州的几个弟兄,脸色如常,仿佛卢连寿这么做是理所应当的,脸上的表情并没有任何的不忍,反而是一副自责的神情,仿佛没有跟着卢连寿一起受罚,是他们胆怯一样。
“幸亏帮主眼疾手快,仅仅只是擦破了一点皮,不然你这多长时间下不了地。”太平山庄里面的医生给卢连寿包扎好了伤口,责怪地看了一眼卢连寿。
许凡明早早地把卢连寿的刀放在了卢连寿摸不到的地方,生怕他倔脾气起来了又要伤到他自己。
卢连寿看着陈锦君,抬起手抱拳:“先前多有冒犯,还希望东家莫要见怪。”
陈锦君被卢连寿这番动静闹得哭笑不得:“卢先生重情重义,实在是当的一句好汉之名。”
随后,陈锦君又问卢连寿:“现在看来,卢先生可否……”
“既然玄凤令在东家这里,我回沪平也没有什么必要了,”卢连寿对一旁的人喊道,“老锯,传信。”
许凡明也被卢连寿这番动作搞得哭笑不得:“何必如此对自己?”
卢连寿严肃地板起脸:“这是规矩。”
许凡明叹了一口气,也罢,自己不就是看中卢连寿这性子吗,如果这人不这样,反而倒是不像卢连寿了。
想到这里,许凡明拍了拍卢连寿的肩膀:“您先好生休息着,我让人把南山的房子再腾出来两间。”
卢连寿不解地打量了一下太平山庄:“这里……”
“这里是镖局,来来往往的人多眼杂,有些事情不方便。”许凡明笑着对卢连寿说。
卢连寿了然地点点头:“这是对的,小心着为上。”
许凡明低声说:“章癸在南山关着。”
卢连寿绷紧了身子,重重地点点头,咬着牙念到:“章癸。”
“放心,他跑不了。”许凡明扯了扯嘴角,笑得格外血腥。
卢连寿看着许凡明,愣了一下。
现在的许凡明,可不正像当年老帮主年轻的时候吗?
意气风发,不择手段。
卢连寿突然笑了,看得许凡明一脸莫名其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