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掌柜刚出去,张马毅可怜兮兮凑近:“郡主啊,您可要为我做主啊~我们家世代三单传,克克业业,才攒下这么点儿家业,从未做过昧着良心的事儿,别家屯粮涨价暴富,我心里却只有百姓......”
墨哗上前一步,不动声色地挡在二人之间,波澜不惊的淡灰色眼瞳浸着冰冷的凉意。
张马毅浑身发寒,小心翼翼地缩回去。
赵云宁眼底闪过一丝笑意,“不义之财取之必祸,你对百姓有情有义,百姓也会感谢你的。”
张马毅话音戛然而止,一脸……就这?完了?亏他还挤了两滴眼泪儿。
难不成瑞王没有称帝的心思?
不会吧!!!宏成帝都把派出皇城司追杀他们了。
张马毅欲言又止,可能赵云宁还没有完全信任他,不敢轻易暴露。
张马毅目光倏地坚定,他一定要努力取得赵云宁的信任!争取成为瑞王跟前的大红人!
张马毅突然变得精神抖擞,赵云宁也懒得在意,宏成帝不放过他们,他们以后要如何,尚且不知,又如何为他做主。
除非……
钱掌柜好一会儿回来,对他们道:“想去广陵的人太多了,码头就剩一条船了,现在就得登船,今晚戌时出发。”
“奶娘我也找到了,叫丽娘,十八岁,头胎,现在就在外头候着,要夫人满意,就将她留下。”
赵云宁点点头,“让她进来吧。”
没一会儿,一个略显丰满的圆脸女人走了进来,她打量了屋内几眼,眉梢中满是飞上枝头当凤凰的喜色。
赵云宁让她进到内室,把安安抱给她,“安安吃奶,你就留下。”
丽娘自信满满地挺了挺胸,“夫人放心吧,我一定把小少爷喂得饱饱的。”
她揭开衣裳,将“粮食袋”塞进安安嘴里,安安习惯了喝羊奶,坚决不吸。
女人急了,要安安不喝,到嘴的银子就飞了。
她摁住安安的头死命往上贴,安安脸色涨红,憋得放声大哭。
如此粗暴,即便安安喝奶,赵云宁也不放心把孩子交给她。
赵云宁抱回安安,下逐客令,“你可以走了。”
丽娘乞求,“夫人再让我试试吧,小少爷没有适应,过一会儿就适应了。”
张马毅一个大老粗都知道孩子绵软,对待孩子不能用力,她,委实不行。
放任孩子给她照顾,也是一种危险。
赵云宁态度坚决地摇头,丽娘被舍不得钱掌柜谈好的价钱,跪在地上乞求,“夫人,您奶水再好,路上受到惊吓,也可能没奶啊,求求您,就收了我吧,我一定把小少爷当做亲儿子照看。”
赵云宁哄着受惊撕心裂肺的安安,不耐烦道:“出去!”
丽娘还想扒拉赵云宁,墨哗冲进来一脚踹翻,冰冷的剑尖对准她,丽娘以为墨哗要杀了自己,两眼一翻竟然吓晕了。
张马毅也赶紧跑进去,“郡主,郡主没事吧?”
钱掌柜目光落在赵云宁脸上惊问:“郡主?”
张马毅后知后觉自己说漏嘴,赶忙道:“你听错了,是君竹,安安的大名叫君竹。”
钱掌柜还真信了,看向地上的丽娘,“这个奶娘不合适,一时半会儿也找不到更合适的奶娘了。”
张马毅果断吩咐:“那就多去买几只羊奶牛带上船。”反正有下人专门伺候,不用他操心。
钱掌柜苦口婆心道:“老爷哎,现在不是咱们自个儿家的船了,能让带一只羊就不错了,再说了,带这么多的羊和牛,还得准备大量的粮草,万一,官兵要宰一只两只,咱给还是不给。”
张马毅一惊,“那不带奶娘不行啊!”万一把仅有的那只给宰了,安安就只能喝米糊糊汤了。
赵云宁蹙眉,刚准备凑合将丽娘带上,就听钱掌柜笑道:“老爷,我家那口子刚给我生了儿子,身边也还有个知根知底儿的奶娘,夫人要是不嫌弃,我们跟您一起回广陵?”
张马毅一愣,蹙眉问:“那店面怎么办?”
钱掌柜叹气:“罗知府刚才已经派人接手店面了,小的留在这里,也毫无用处,小的也怕罗知府事后杀人灭口。”
张马毅本就是他的东家,永康府如今的局势不定,万一流民造反,千分之一的危险也能要人命,若能跟去广陵,说不定还能有一番更大的造化。
张马毅看向赵云宁,示意钱掌柜的去留她拿主意。
钱掌柜聪明,做事儿利落,安安也需要足够保险的奶源,赵云宁点头,“好,那就一起。”
钱掌柜欣喜道:“多谢夫人恩准。”
收拾好行囊,他们刚走到码头入口,就被一群官兵拦住了去路。
为首官兵一双吊吊眼,滴溜溜的眼珠子不停打量他们,“你们这是要去哪儿?有没有护引?”
兵荒马乱的,所有百姓都在迁徙,谁顾得上查护引,谁又有精力去核实护引,明显是来要钱的。
赵云宁他们来得匆忙,离开得也急,除了钱掌柜一家有护引,其他人都没有。
钱掌柜低三下气地道:“官爷,我们只来得及办了一部分,您就通融通融。”
钱掌柜递上银子,为首官兵接过银子放在嘴里咬了咬,又掂了掂,“你们这么多人,只办一个人的护引可不够啊。”
钱掌柜给的是十两银子,他们一共二十人,意思是最少还得给他一百九十两。
钱掌柜的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路上用钱的地方还多着呢。
他可怜兮兮地道:“官爷,我就这些身家了,求您了,给我们留条活路吧。”
为首官兵料定他们要赶在戌时前登船,一脸威胁的嘚瑟,“没有路引,肯定是流窜到我们这儿的杀人大盗,抓回去仔细审问。”
钱掌柜面色一变,咬咬牙掏出两张一百两的银票,双手捧上,“官爷,求您通融通融。”
为首官兵拿到足够的银票,拍了拍钱掌柜的肩膀,“一路好走。”
他的目光和语气送死人似的,特别让人晦气。
钱掌柜暗骂一句,狗东西,脸上还得恭敬笑道:“多谢官爷放行。”
到了码头,乌压压的一群百姓中,钱掌柜和相熟的官差打招呼,本以为之前已经交了钱,便可以直接登船。
谁料,汪保银不要脸地道:“刚才是刚才登船的银子,你们没登船,怨得了谁,交不出银子,就滚一边儿去,没看着这么多人都排着队。”
今天就这么一艘能到泉州的船,要是坐不上,不知道啥时候还有。
钱掌柜无奈,只好又掏出二十两银子递给汪保银。
汪保银嗤笑一声,用配刀指着船道:“知道有多少人想上船吗?”又比了一根手指,“一个人至少二十两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