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昭原以为,她需要把云从家如今的惨淡情景、云从玲儿病得差点死掉的惨状转述一番,再加上云从秀明就在云从恒先身边被杀,全都加起来,才能激发云从恒先对仲客巍的恨意,让他下决心与仲家不死不休。
没想到,她精心准备的菜肴还没有全部上桌,云从恒先却早有筹划。
也是,作为最有可能登上斗川关城卫军统领宝座的人选,云从恒先怎么可能是一个挨打不还手、绝望等死的性子呢?
从云从恒先的心声中,顾昭也能推测出,云从家和仲家应该是之前就有过龃龉,这才会在这次刺杀事件发生后,彼此都对对方进行了最大的恶意猜想。
云从恒先应该也不会预料到,顾昭竟然有勇气主动来探望自己。
那他肯定有其他的手段,保证自己不会真的无声无息地被仲客巍处死。
这种手段是什么呢?顾昭真的很好奇。
云从恒先的手指在桌面上写出了两行字迹,示意顾昭记住,这就是他所说的,能够召集他的心腹,证明顾昭身份的暗语。
很快,他就把这两行字迹擦去。
两个人继续说着担忧云从家未来、希望仲帅相信云从家清白的话,实际上却在桌子上写着毫不相干的话,交流着。
云从恒先给出了一个地点,以及几个人名。
“跟青树君说,笼子里的狗,该放出来了。”
顾昭点了点头,把这些话在心里记了下来。
云青树,是云从恒先给出的那些人名中的第一个。
这应该是云从恒先绝对信任的心腹,而所谓“笼子里的狗”,显然是一种代称。就是不知道,云从恒先在笼子里关了几条狗,这些狗够不够厉害凶狠呢?
“今天下午我去了凌波台,就在仲帅遇刺的现场,询问了一些周边的居民,还有当时驻守在周围的城卫军。”顾昭嘴里说着,“他们中有不少人声称亲眼看见了那个刺客。”
“只是关于当时的情况,每个人的说法都不一样。”
顾昭苦笑起来。
“经过我实地考察之后,挑选了几个可信度比较高的说法,我基本上可以确定,当时的刺客只有一个人。”
云从恒先点了点头“确实如此。”最重要的事情已经交代了,他的心情也放松了一些,露出了回忆的神色,“仲帅骑马行至桥上,那刺客从桥下一击,光芒耀眼,整个石桥都轰然炸开,仲帅也被打飞很远……”
他深深地吸了口气,语气中带着几分自嘲“那刺客身形高大,武功盖世,怎么可能是云从家能使唤得动的?”
“如果云从家有这种人才的话,当初争取南征主帅就不会失败了。”
顾昭一脸认真地点头“兄长说的是。”
“我今天下午,换了一身北安普通人的衣服,悄悄地去那座断开的石桥周围检查过了。反正,我是没有那个能力,以一人之力轰断石桥,然后还力道不竭,隔着战马重创仲帅的。”
“这样的高手,只怕整个大昊都没有几个,更不会随便出手刺杀仲帅。”
“我怕仲帅是中了那些北安人的反间之计啊。”
顾昭不怕把这个看法说出来,会让仲客巍和云从家和解。
云从秀明的一条命放在这里,就是他们之间难以抹去的仇恨。
更不要说,对于仲客巍、云从吉羽和云从恒先这些握着大权的男人来说,最痛恨的事情就是自己甚至家人的性命生死都掌握在别人手中。
头顶上悬着一把随时可能掉下来的利刃,但凡有点本事的人都忍受不了。
哪怕这次事件是反间计,但是反间计能成功,就已经证明了他们两方之间无法弥补的裂痕和敌意。
而现在刺客已经远遁消失,求死军也早已不见踪影,没有共同的外敌,当然首先要攘内,消灭后顾之忧啊!
所以顾昭根本不怕她的说法提醒了仲客巍和云从家双方——有些事情,一旦开始,就再无可能后退!
云从恒先叹了口气,神色萧索。什么反间之计?明明就是有意栽赃!
这样的高手,他云从家使唤不动,但是仲客巍却未必使唤不动。
云从家是文官世家,仲家可是军武世家。
他们一代又一代带兵打仗,交好几个高手,完全不奇怪。
这也是为什么云从恒先听到仲客巍遇刺,立刻就让人抓了云从秀明的时候,会对云从秀明说,这很可能是仲客巍针对云从家的阴谋。
之后,云从家被大兵包围、云从秀明在仲帅府被刺杀,这一件件,全都印证了云从恒先的猜测。
只是,这些话,云从恒先现在根本不敢跟顾昭说透。
他只能做出沉重的模样,对顾昭说道“履光弟,其他的都不说了,玲儿的病,还请你多多费心,让她不至于因此而夭折。”
顾昭刚刚回答了一句“兄长放心……”
房门就被敲响了,门外的城卫军伸进头来催促道“两位大人,时间不短了,该走了。”
云从恒先神色萧索,整个人都仿佛被阴影笼罩,向着顾昭低头“外面的事情,就拜托履光弟了。”
顾昭连忙回礼“兄长放心,兄长托付的事情,我肯定会做好的。”
两人简单道别,顾昭走出了门外。
她主动解开了外衣,再次向着城卫军展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