柔柔的夜色里,长乐正望着碧波荡漾的圈圈的水纹出神。
这份静谧不足片刻便被打破,女子以同样的一袭白衣轻纱出现,面如冠玉,清丽可人。
来人正是妖族大帝姬永安,亦是长乐的姐姐。
永安盈盈而来,举手投足间皆是端庄大气,她面色温润,浅浅含笑,杏色的薄唇动了动:“阿乐,今日你我二人及笄礼,你可欢喜?”
今日是她与姐姐的一万五千岁生辰,亦是及笄之年。她心中微乱,抿嘴望向来人,似有胆怯道:“欢喜。”
永安走上前来,将她的一双手握住,微笑道:“阿乐,你我之间,何必生分。”
长乐点点头,又摇摇头,欲言又止,略微不适地将手缩了回来。
永安轻笑着摇了摇头,面上没有半分愠色,语气颇为和善:“阿乐,你本就是我妖族的小帝姬,今日姨娘将你接回帝都,是合情合理的。至于你我,本就是姐妹,日后便要一同生活,大可不必如此小心谨慎,在我面前,你大可稍微放纵些。”
长乐又点点头。
如永安所言,她是妖族小帝姬,本应该从小就住在帝都,只因她爹娘皆是半神半妖之躯,生出来她这么一个神族,姐姐一个妖族,而她生而为神,在帝都这种妖气极重的地方无法潜心修炼,送入九重天的神都,又无亲人照看,便只得自小离家,去往青丘,由母亲生前挚友丹姝姨娘抚养。直至今日,她才第一次踏入帝都,第一次见到自己的姐姐永安,第一次见到妖帝丛云姨娘。
住在青丘,丹姝是狐族的族长,她自小在丹姝的庇护下长大,喜欢撒野还爱捣蛋。狐族之人一向洒脱,是以,她的性格在这种环境下也是熏陶的潇洒不羁。只是,在素未谋面的亲姐姐面前,她甚是紧张,显得颇为敬重罢了。
岁月在无忧中悄然逝去,年年岁岁,永安长乐。
两千年后。
初晨微凉,金日昕然映一山璀璨,长乐踩着小舟过水,奔东海而去。
一眼望去,袅袅雾气笼着宫殿,一番云雾下来,显得颇为不真切。
踏入殿内,无暇的水晶砖铺造的地面闪耀着温润的光芒,玉石堆砌的墙上挂着一幅幅玉帛图,嵌着五光十色的夜明珠,实乃美不胜收之景。
长乐活了一万七千年,在青丘的日子里常年栖居于狐狸洞,从来都是克俭于家,在帝都的日子里,也不曾见过这般大的排场,更是从未见过如此奢华的大殿,不免心生好奇,里里外外将这东宫打量了个遍。
今日是东海之主的寿辰,更是丹姝姨娘严加看管的百密一疏。即便是千百年来,妖界与神界的水族八竿子打不着,毫无干系,但长乐深信,她一定能为妖族广天下之纳友,今日的目的,便是与这东海老君结好。
只是不曾想,这诺大的东宫之中,竟无一人。
自席间走过,绕到偏殿,她抬手拾起遗落在地的一颗明珠,还未来得及看清楚,忽然听见身后传来极为清脆的一声:“小贼!”
她闻声回头,身后那人一连倒退好几步,拉开了距离,而她这才看清,身后是个少年,并且,是个极为好看的少年。
他一袭白衣胜雪,姿容清冷,宛若天人。高高束起的乌黑长发透出淡淡的少年独有的稚气,若不是那眉宇之间充斥着的英气和眼底那冷似寒冰的精芒,恐怕真是个不折不扣的少年郎。
他的眉梢染上一丝不悦:“看够没?”
长乐实诚地摇摇头,歪着头又将他重新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半天才从齿间蹦出几个字:“我不是贼!”
那少年语塞,四下一看,神情颇为傲慢:“哪里来的杂人,如此不知礼数?东宫老君的十五万年岁寿辰,岂是尔等小辈乱来的?”
听他一言,实在难懂。这小少爷分明就与自己年龄相仿,怎的张口便是小辈了?若不拿出些气势来,岂不是让他以为自己好欺负?
思忖片刻,她十分硬朗道:“你此话是何意?我何时逾矩了?”
少年嗤笑一声:“你知不知晓,老君贺寿,众人要先在朝夕树下祝愿,你一个人先跑来殿里,想干什么?行窃吗?”
他说完便要走,长乐下意识地三步做两步跑到他跟前,双臂一横,拦住了他的去路:“你训斥我有何道理,你不是也先跑进来了?你又是干什么?”
不过,要去什么树下祝愿这回事她还真是不知晓,只记得临行前姐姐交代她诸多事宜,至于有没有“朝夕树祝愿”这回事,还真未曾留意过,听着莫约有些耳熟,那姑且信他一回吧。
似乎是没料到她会倒打一耙,少年哼哼两声,绕开她便走:“本少的事,你管得着吗。”
这语气满是傲慢与不屑,再看衣着,稳稳当当是个世家大公子,她虽是不服气,但还是觉得甚是有趣,追了上来,道:“小少爷,如此说来,你是知晓朝夕树在何处了?”
小少爷面色不善,不浓不淡的剑眉一蹙,眼中似有无形的寒芒射出,令长乐打了个寒颤。
她微微撇嘴,灰溜溜地跟上去。
只见他左拐右拐,绕来绕去,长乐正在心中疑惑,前行的人忽而转身,一双明亮的星眸直直地锁着她:“你确定要跟着本少?”
长乐点头。若是此人能够带个路,她这私闯进来毁人气运的劣迹便也可掩过不计了。
偏殿众多,金光与珠光璀璨夺目,晃得令人睁不开眼,长乐跟着他走了好久,走出了金光殿,走过了练武场,越走越觉得不是那个地方,反而感觉一股阴森之气腾腾而起,正东摸西摸,却忽的听到前方传来低低的吼声。
抬首望去,面前的石台上,一只巨大的人面虎身的灵兽露出了獠牙,刹那间,它迈着庞大的身躯朝长乐袭来,她汗毛倒立,四下探看,可是周围哪里还有小少爷的影子。
她惊呼一声,侧身一避,回头就跑,飞速地跳出石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