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因为刘冬梅。
大牛第一眼看见刘冬梅,从此就不烦别人了。
铁民不瞎不瘸,虽然长得不那么帅,但也不至于找个村妞做老婆呀,这是大牛最初的心里话。
听说刘冬梅是刘守成的女儿,大牛的反感一下子升级了。他打着替铁民鸣不平的旗号,一门心思要把这门亲事搅黄了。
他对刘冬梅几乎到了眼见眼烦的程度,怎能愿意留下来与她朝夕相处。
刘冬梅对赵淼毫不掩饰的敌意提醒了大牛,这是把铁民和刘冬梅搅和黄的最佳途径。
赵淼在刘冬梅面前,流露出的不卑不亢的劲头,大牛看了就觉得解气。
他决定留下来,继续拿赵淼打镲。
能把铁民和刘冬梅搅和黄了最好,搅和不黄,让刘冬梅整天提心吊胆,在大牛看来也是一种乐趣。
铁民住院的当天,管床大夫临下班前,给他摘下了脖子上的固定器,并叮嘱他说:“你可以适当的下地活动一下。”
所谓的软组织损伤,用句大白话来形容,就是磕青了,撞肿了。
那整体连在一起,足有五米长的钢制楼梯,谁的身子骨从楼上,一直滚到最下面,都难免伤得青一块紫一块的。
说来也怪,铁民住进医院,挂了点滴,又被大夫摘下固定器,他不仅能囫囵说出话来,还能在大牛的搀扶下,去厕所拉屎撒尿了。
趁刘冬梅不在身边,大牛低声问铁民说:“你咋想的,细粮吃多了,想换换口味。弄个土老农在身边待一辈子,你图意啥呀。”
“你以为我愿意呀。”铁民对大牛不遮不瞒,说明这是他爹的主意,他想甩都甩不掉。
大牛认真起来。他问铁民说:“你不是编瞎话骗我吧。”
“骗你,我是全世界的儿子。”铁民一句话,给大牛提供了充足的理由,拆散铁民和刘冬梅,成了大牛义不容辞的责任。
中午饭,大牛买了一斤天津包子,铁民嗓子肿了,吃不下去,刘冬梅主动去给他买了一碗粥。
等刘冬梅回来,大牛已经把一斤天津包子都吃下去了。把他撑得在屋里转来转去,愣是不给刘冬梅留一个包子吃。
铁民虽然觉得大牛这么做,有些过份了,他还是装傻充愣,眼看刘冬梅饿肚子,也没替她争取下几个包子吃。
到了晚上,铁民打发刘冬梅回家去,刘冬梅不知从来学来的这股犟劲,她愣是装聋作哑,坐在一旁守护铁民。
哎呀我去!
大牛把刘冬梅这股韧性,看成是死皮赖脸。
不走是吧,看我怎么蹂躏你。
大牛去市场,买回两瓶老白干,外加猪头肉花生米等下酒菜,还给铁民买了一碗粥,根本就不带刘冬梅的份儿。
铁民心里恨刘冬梅,甚至还想找借口打她几巴掌,以解他心头之气。
看见大牛坐在他床头,一口酒一块肉,吃得津津有味,还是忍不住对刘冬梅说:“你也吃点吧。”
“我不饿。”刘冬梅一整天没吃东西,肚子早饿的咕咕叫了。她硬是咬紧牙关,不肯吃大牛买的东西。
“铁民你听见了吧,不是我不让她吃,是人家不饿。”大牛夹起一块猪头肉,塞进铁民嘴里,他又拿过酒瓶子,逼铁民喝一小口,就是不拿正眼瞧刘冬梅。
刘冬梅坐在一旁,心里气得鼓鼓的。心里话,吃吧,噎死你个混账王八蛋。
大牛二两白酒下肚,就感觉晕乎乎的了。
他接茬拿赵淼说事,劝铁民出院后,跟赵淼搞好关系,今后对他肯定大有帮助。
“你看她好,咋不跟她搞对象呢。”刘冬梅听出大牛有意在气她,她突然插嘴,要借这个话题,跟大牛吵一架。
最好能把大牛气走,实在气不走大牛,也得让他尝到厉害,闭上那个粪坑嘴,别没事胡说八道。
大牛乜斜眼睛看刘冬梅,他已经知道铁民的想法了,又借着酒劲,想好好教训一下刘冬梅。
“看啥看,男子汉大丈夫,有话就说在当面,别跟个娘们似地,磨磨唧唧的。”刘冬梅主动挑衅,她既然开始反击了,就必须达到目的。
“人家也没说你,你这是干啥呀。”铁民先表现出不满。
“就是,我跟铁民说话,关你屁事。”大牛“咕咚”喝上一口酒,抓了一把花生米,塞进嘴里嚼着。
“不管你跟谁说话,刮着碰着我就不行。”刘冬梅瞪起眼睛,拉开了要打架的架势。
铁民见了,十分恼火。
他有心再说刘冬梅几句。大牛是单位派来护理我的,不管他说啥,都跟你没关系。你愿意听就在一旁听,不愿意听就躲出去。
铁民话到嘴边,还没等说出来,大牛抢先说:“我跟铁民唠单位的事,跟你有一毛钱关系吗。”
“当然有了。”刘冬梅不甘示弱,狠狠瞪了大牛一眼说:“没有那酒量,就被硬逞能,喝二两酒,冒八两懵,让我瞧不起。”
“哎呦呵。”大牛瞪大了眼睛看刘冬梅的傲慢。
他瞥了铁民一眼,意思说:铁民,这可不是我有意为难她,是她自己不知道死活,敢跟我叫板,我接招儿就是了。
铁民没心思揣摩大牛啥想法,他只是不想听刘冬梅和大牛打嘴架。
“行了,你赶紧回家去吧。”铁民对刘冬梅说:“这有大牛陪我就够了。”
刘冬梅只当没听见铁民的话,她主动向大牛挑衅说:“咱们打个赌怎样。”
“你要赌啥。”大牛撸胳膊挽袖子,一脸的蔑视。
“我把你剩的这点酒,替你喝了。你该干啥就干啥去,别闲着没事,搁这讨人嫌。”刘冬梅学着大牛的样子,撸起衣袖说:“咱先说好了,从今以后,你别在我面前喝酒了。”
“哎呀我操,这比骂我八辈祖宗都难受。”大牛站起来,端详一下酒瓶子,里面至少有七两酒。他拔高嗓门儿说:“刘冬梅,咱不图脸红的。你能把这些酒都喝进去,打今儿起,你想吃啥,我给你买啥。”
“我不稀罕。”刘冬梅回敬给大牛一脸的不屑。
“算我求你了。”大牛也是借着酒劲,想到报复刘守成的好办法了。“你敢吗。”
把这多半瓶酒灌进刘冬梅肚子里,先让她吃点苦头。反正是在医院,大不了花俩钱找大夫给她洗胃。
别说大牛没瞧得起刘冬梅,就连铁民听了刘冬梅的话,也气得不知道该说啥了。
铁民不知道刘冬梅对酒精反应迟钝,以为大牛故意拿赵淼刺激她,让她下不来台,她要跟大牛死磕了。
大牛把酒瓶子递给刘冬梅,见刘冬梅接过酒瓶子,就要嘴对嘴喝酒。
大牛抢下酒瓶子说:“咱先把丑话说在前头,你喝酒出事,不许讹人。”
“大牛,别闹了。”铁民把对刘冬梅的不满,都集中在这句话上。他阴冷着脸,示意大牛取消这场毫无意义的赌局。
“铁民,你啥意思。”大牛的眼看就胜券在握了,铁民开始阻拦,引起他的不满。“心疼了。”
“你……”铁民连连咳了几声,有心跟大牛掰扯几句。
不管咋说,刘冬梅是冲我来的。尽管她十分的讨人厌,你也不该跟一个女人一般见识,还要拿酒捉弄她。
铁民嗓子肿胀,说不出完整话。他一顿咳嗽后,还要表明心意,就听到大牛一声惊叹:“哎呀我……你还真喝了。”
刘冬梅把酒瓶子怼在嘴上,就像几天没喝水一样,“咚咚咚”一口气,把大半瓶酒都喝进去了。
她放下酒瓶子,面不改色心不跳,对大牛冷冷说:“别忘了你是咋保证的。”
刘冬梅打了一个饱嗝。
铁民和大牛都懵了。
“你快吃几口菜。”大牛怕刘冬梅赌气喝了这么多酒,一会儿就有反应了。把她让到自己的位置上,让她吃菜压酒。
铁民原本躺在床上,被这一场面吓得坐了起来。
“大牛,你快……”他想让大牛带刘冬梅去看医生,见刘冬梅稳稳坐下来,抓了几块猪头肉塞进嘴里,津津有味的嚼着。他把要说的话咽了回去,低声问道:“冬梅,你没事吧。”
刘冬梅“哼”了一声,“吧嗒吧嗒”嘴,感觉意犹未尽,见一旁还有一瓶没启封的酒,她拿过来对准床头柜面,一只手用力一压,把酒瓶子打开说:“大牛,如果你还是个男人,这瓶酒咱俩一人一半喝下去,别忘了你答应我的事。”
刘冬梅把半瓶酒,匀到另一只空酒瓶子。把酒瓶子递给大牛说:“来吧。”
大牛已经被吓傻了。
他平时不喝白酒,在病房里护理铁民,也不能搬一箱啤酒进来。以为买两瓶白酒,每顿饭喝点,足够喝到铁民出院了。
刘冬梅一口气,干下大半瓶白酒,他开始后怕了。
这会儿什么对刘守成的憎恨,对刘冬梅的不屑,都被接下来可能要承担的责任给冲淡了。
刘冬梅酒精中毒死了,他有脱不清的干系。刘冬梅没被酒精烧死,她借酒冒蒙,也是一个麻烦。
铁民脚上打着石膏,头上裹着纱布,整个一半残品,刘冬梅因为喝酒,所引起的所有麻烦,都得由他一手承担。
这t不是倒霉催的吗。
大牛呆呆地看刘冬梅把半瓶酒递过来,不解道:“你啥意思呀。”
“别让我瞧不起,接着。”刘冬梅一声令下,大牛不敢不接。
刘冬梅又拿起另外半瓶酒,与大牛手里的酒瓶子撞了一下说:“干了。”
大牛手里的酒瓶子掉在地上,“啪”地一声摔个粉碎。
“大牛,故意的是吧。”刘冬梅借酒劲瞪起眼睛。
“绝对不是,手滑了。”大牛撒谎从来都不眨眼。
他不借机把酒瓶子摔了,这半瓶酒灌进他肚子里,那麻烦就大了。见刘冬梅又要把酒瓶子对嘴吹了,他急忙抢下来说:“我服了,行了吧。”
“我一天没吃饭了,你让我再喝点,垫垫底儿。”不知道刘冬梅是有意的吓唬大牛,还是真心话。大牛听了,后脊梁“嗖嗖”冒冷风。
“姑奶奶,你想吃啥,我马上给你买去。”大牛对刘冬梅点头哈腰,生怕她再把这半瓶酒喝进去,惹出麻烦,他就吃不了兜着走了。
“冬梅爱吃饺子。”铁民怔怔地看着刘冬梅,给大牛下达了指令。
“得嘞。”大牛转身便走,他走出病房,又折返回来说:“铁民,看住了,别让她再喝了。”
“你去吧。”铁民心中对刘冬梅所有的不满与愤懑,都因刘冬梅这一举动给凝固了。
他低下头去,脑海中一片空白。
“哥,你咋就看不上我呢。”刘冬梅舌头有些发硬。她心里想到哪,就不受约束的说出来。“我也是十里八村有名的好姑娘,追我的好小伙子可多了。你说,我咋就看好你了呢。”
铁民低头不语。
“这几天我始终在想,到底比王丽差哪呢。”刘冬梅坐到病床上,也不顾及临床的病友,都直勾勾地看着她。
“我除了长得不如她,还有哪不如她。”刘冬梅拽住铁民的胳膊,摇晃着说:“你说,我改还不行吗。”
“王丽死了。”铁民流下了眼泪,他冷冷地看着刘冬梅。
“啥!”刘冬梅张大了嘴巴,迟迟不肯闭上。稍许,她怯生问道:“不会是为了我吧。”
铁民猛一皱眉头,扭过身去,不去看刘冬梅。
“咚咚咚”传来灌酒声,铁民回头看,刘冬梅举起酒瓶子,又是一顿狂饮。
稍许,她放下酒瓶子,眼泪扑簌簌流淌下来,低声道:“如果拿我的命,能把王丽换回来,我愿意。”
“为啥。”铁民以为刘冬梅开始冒懵了。
“只要你高兴,我死活都无所谓。”刘冬梅一字一板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