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醒了?”夜昭神色复杂，“可有什么地方不舒服?”
少年攥着她的指尖，干裂的薄唇微张：“师尊，弟子并无不适，只是您……能不能多陪陪弟子?”
闻言，夜昭哭笑不得。
她沉默了半晌，揉了揉他的发顶：“我去给你倒杯温水。”
少年没有松手，一直捏着她的指尖，眸色深沉。
夜昭无奈地叹气：“你这般，为师很为难的。”
她不知道陆知舟要说什么，但总觉得心下有些慌乱，不敢直视他。
她正欲抽回手，少年蓦地坐起身，一把拥住她的腰肢。
夜昭动作一僵，本想呵斥，可话到了嘴边，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是觉得陆知舟可怜吗？
也不是，是一种更复杂的情愫。
夜昭说不上来，看着陆知舟的眼神变得晦暗复杂：“你不必如此，我会想尽一切办法救你的，你不会出事的。”
“若是我出事了呢？”陆知舟嗓音沙哑，眼尾赤红，“我知晓自己的情况。”
在他和怪物搏斗时被种下寄生咒，他便没想过自己还能生还。
他给自己下了自断咒，就是不愿意自己死了被那怪物占据身体，最后还反过来伤害到师尊。
他不想将所有的心思都带入坟墓之中。
就让他……任性一回吧。
夜昭手足无措地推开他：“我去给你倒水。”
“夜昭！”
没走两步，身后便传来了陆知舟沙哑的呼喊声。
这是他第一次全名全姓地喊她。
夜昭身躯一僵，她扯出一抹弧度：“怎么了，是不想喝热水吗？要不我帮你……”
她正说着，陆知舟打断了她的话。
“夜昭，你明明看得出来，我并不想当你的弟子。”他再次扯住夜昭的袖子，眸子微动，“你一直都知道的，不是吗？”
有时候，他并没有过于刻意地去压抑那份情感。
即便是外人，观察久了也会发现端倪，他不相信夜昭身为局内人，心思又细腻，会看不出他的心意。
陆知舟以前会骗自己，自欺欺人地告诉自己是他掩藏得太好。
可是……
他心底其实知道答案。
就像夜昭也知道他的答案一样。
“你有些累了吧？”夜昭不敢回答他的问题，僵硬着伸出手探了探他的额头，“有些发热，我去为你找些药材。”
陆知舟不会这样的……
定然是因为一体双生魂，定然是如此。
夜昭心里乱得很，她不敢回答陆知舟的话，可陆知舟却一直注视着她。
“和一体双生魂没有任何关系。”陆知舟骨节分明的手攥紧了她的衣角，“和别的都没有关系，我就是心悦你。”
这些话他藏了那么久，如今一口气说出来，倒是舒服很多。
夜昭不敢再去直视他，一直低着头。
“我先走了。”夜昭深吸一口气，“近几日我也会来给你把脉，你说的那些事……我暂时有些乱，给不了你任何答复。”
夜昭又抿了抿唇：“何况，我们并不适合。”
她现下脑子里一团浆糊。
她是早有察觉，可是……
自己察觉到，和当事人主动说出来，完全是两个感觉。
沉默了半晌，她才看向陆知舟：“对不起。”
少年苍白的唇瓣微微牵起，看上去没有任何大碍。
“我都知晓的。”他唇瓣嗫嚅着，又缓缓道，“你走吧。”
他已经是将死之人了，说出来也只是为了不留遗憾，夜昭的答案在他的预料之中。
他并不意外，哪怕心脏有些抽疼。
“真的……对不起。”夜昭将衣袖从他手里抽出，“我先去给你倒水。”
陆知舟点了点头，乖顺的样子仿佛一切都没有发生过。
她咬了咬下唇，快步走了出去，关上门，背靠着门口时，她满脑子的思绪都被风吹乱了。
这些……
分明都是不符合世俗眼光的啊！
弟子怎么可以喜欢上师尊，师尊怎么能……
她不在乎世人的眼光，但此刻却对自己产生了谴责。
她压抑着紊乱的心跳，过了一会儿，她才打好了热水，让婢女送进去。
她实在是没有勇气再去见陆知舟。
夜昭思索了片刻，找到了陆姒雨，表明自己要进入朱雀国的藏书阁寻找解除诅咒的方法，暂时不能照顾陆知舟。
“若是陆知舟出了事，派人来知会我，我很快便会赶到。”夜昭深吸一口气，“其余的，麻烦你安排了。”
陆姒雨没有反对：“好，那皇嫂，我这便给你藏书阁的通行令牌。”
夜昭接过通行令牌，耳边传来陆姒雨的声音：“皇嫂，你和皇兄说这件事了吗？”
“我……暂时没有。”夜昭动作微顿，“还有，你日后还是喊我夜昭吧，不要惹人误会了。”
陆知舟才说了那样的话，夜昭实在是对这个称呼没办法不再重视下去了。
从前她可以忽略，是以为陆知舟不会上心——毕竟他自己本人没有辩驳过。
可如今看来，这称呼必须更改。
陆姒雨眨了眨眼：“好的，皇嫂。”
夜昭：“……”
她不再回话，捏着令牌离开。
……
夜昭在古籍里不断地翻找着，一连三日也没有什么线索，好在陆姒雨并没有派人来找她。
没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
夜昭不断地翻找古籍，忙了许久，季锦书的鬼差又神出鬼没地冒出了头。
【你如今在何处?】
季锦书这几笔书信写得很乱，夜昭瞧了一眼，便提笔回复：【朱雀国的藏书阁，找古籍，解除诅咒类的书籍，你可知晓?】
季锦书很快又回信：【难怪……你那位弟子似乎出了些什么事?解除诅咒类的古籍我没有，不过我夜观天象，他恐怕要出事了，我先前给你的那瓶东西，兴许要派上用场了，不过那也是半成品，我不确定会带来什么效果。】
什么叫“我也不确定会带来什么效果”?
夜昭无奈扶额。
这季锦书，给她的小瓶子到底是什么?
她放下古籍，找到那个小瓷瓶，打开瓷瓶。
夜昭是没见过这类液体，也没打算轻易触碰，只是轻轻嗅了嗅，幽蓝的液体带着一股莫名的幽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