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咳……”
床幔内传来老者的闷咳声,夜昭脚步微顿,勾了勾陆知舟的手心。
陆知舟带着她往前走了几步,夜昭隐约看到那位老者的瘦削的脸部轮廓,他还伸手捂着唇,一声又一声闷咳溢出。
夜昭脚步微顿,侧目瞧了一眼陆知舟。
很显然,他对他这位父亲这副模样,并没有多大的感想,眸光反而冷沉了下去。
“知舟啊,你来了……”这位朱雀国国君撩开帘子,招了招手,“你过来,让外人都出去,朕有话要同你说。”
他浑浊的眸子扫过夜昭,忍不住皱了皱眉。
少女身着红衣,一身装束宛若耀眼的星辰,在人群之中必定是鹤立鸡群,只是……
他如今重病,这少女居然穿得如此鲜艳?!
察觉到朱雀帝的不满,夜昭望向陆知舟,掌心暂时还没有松开。
她有些迟疑之际,正欲松开手,便被陆知舟迅速地拉住了。
“父皇,她不是外人。”他淡淡地道,“她会是儿臣唯一的妻子。”
朱雀帝眼珠子转动,落在夜昭身上,本想谴责一番,却还是忍住了。
他深吸一口气:“朕知晓你恨朕,但没必要如此骗朕。”
啧。
夜昭见陆知舟没有要表态的意思,便挑了挑眉。
“陛下,您误会了。”夜昭回过神来,配合道,“我与大殿下是真心相爱的!”
陆知舟有些诧异她会这么说,但是最诧异的还是要数朱雀帝。
没想到夜昭会突然出言顶撞自己,他涨红了脸:“你怎么敢如此对朕说话?!”
“来人,将她……”朱雀帝情绪激动,指着夜昭,“将她拖出去……咳咳……”
话音未落,他便因为过于激动开始咳嗽起来。
陆知舟冷眼旁观着,朱雀帝咬牙切齿:“你这逆子!”
这逆子定然是故意找了这么个人来气他!
这么多日来,他因为病重和外界舆论,不得不将这灾星接回来,唯一值得欣慰的就是这灾星的表面功夫做的不错,对他很尊敬。
哪怕是装的,他也挑不出任何错处。
可是如今,这么一个忍辱负重的人,居然为了这么一个女人顶撞他!
“朕原以为,你应当是适合这个位置的!”朱雀帝撑起身子,却因为过度虚弱摔了回去,“朕要……真要收回传位的……”
他断断续续地说着,一边喘息一边盯着天花板。
陆知舟淡淡地笑了笑:“父皇,您还是省些力气吧。”
他握着夜昭的手,缓步走到了床榻边,看着老者怒目圆睁的模样,他的笑意更为淡漠了。
“您以为,儿臣这十几年来流落在外,什么都没有做吗?”少年唇角缓慢地勾起一抹残忍的弧度,“您不如猜猜,您未曾传位给我,那些大臣是否会送儿臣登上皇位?”
朱雀帝瞳孔骤缩。
夜昭听着他的话,除了惊讶于他话里的信息量外,还有些心疼。
对自己的父亲,也要这般防备……
因为他清楚,如果不防备,他什么也不会有。
“你……你!”朱雀帝指着陆知舟,苍老的脸上带着满满的怒意,“好啊,你和你那位死去的母亲,真是一个样!”
早知如此,他就不该接这个灾星回来!
夜昭微微讶然。
死去的母亲?
可是陆知舟不是说,他此次回来,是因为他的母亲帮忙吗?
可为什么……
夜昭脑海里迅速思考着,朱雀帝又继续咬牙切齿地说着:“早知有今日,朕便应该让那黑蛇吞了你与你那母亲,这样就不会有后来的事情了!”
“怪你太仁慈吗?”陆知舟单手掐住朱雀帝的脖子,眯起眼睛,“我的好父皇,既然你活得如此艰辛,不如儿臣帮您解脱?”
朱雀帝脸上闪过几分惶恐。
他牙齿打颤:“你别乱来,否则,否则……”
“你会遭报应的!”朱雀帝反扣住陆知舟的手腕,“朕可是你的亲生父亲!”
陆知舟动作一顿,下一刻,他便突兀地笑了。
“那么,您将儿臣丢进蛇窟中时,可曾想过儿臣是您的儿子?”
面对这一质问,朱雀帝眼神躲闪。
陆知舟正欲下手,脸上忽然感受到一片湿热的液体。
红衣少女手里握着匕首,在朱雀帝的胸膛上狠狠捅了下去,没有半分迟疑,她的眼底满是狠厉。
朱雀帝始终没想到自己会被这位少女突然贯穿心口,瞳孔骤缩,满脸的不敢置信。
“咳……”
他吐出一口鲜血,震惊道:“你……这刁民……”
话音刚落,他便彻底闭上了眼。
陆知舟愣住了,下一秒,那把匕首被夜昭收了起来,她看向陆知舟,深吸一口气。
“那是你的父亲,你杀了他会给你留下业障。”夜昭用手帕擦试着他脸上的鲜血,“我不一样,我杀了他,最多是为民除害。”
“师尊……”
“怎么,跟了我十几年,才发现我很狠?”
夜昭似笑非笑地调侃了句,替他擦试着脸上的血迹,又给朱雀帝吞下一颗丹药。
本来血流如注的伤口恢复了原状,她又用了清洁术法,地上的血迹都被清除完毕。
朱雀帝的眼睛闭上了,看上去极其安详,根本看不出来方才发生的事情。
收拾完这一切,夜昭看向陆知舟,见他一直没有说话,沉默片刻:“怎么,真的觉得我太狠了?”
陆知舟没有说话,而是将她紧紧地抱在怀中。
“谢谢。”他沙哑着嗓音,“师尊,弟子还以为,您会因为我弑父,觉得我……”
“我可没有。”夜昭失笑,眸光渐冷,“朱雀帝的行为令人发指,根本不配为人父。”
若是换了她,她也杀。
朱雀帝口中的黑蛇,应当是那笼子里的那只。
他明明知晓陆知舟害怕,还将那黑蛇带上来。
“你的母妃……”夜昭试探性地道,“她怎么了?”
少年苍白的唇瓣微微抿起。
“你若是不愿意,也不需要告诉我的……”
陆知舟打断了夜昭的话:“她生下我之后,被惩罚禁足三年,在那三年的幽禁中,她疯了,用头反复撞墙,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