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舟,我就知道,你一定会想通的!”
赫连璃儿满脸欣喜,正要握住陆知舟的手起来,却见到他的手越过她拿起了桌上的一个瓷器。
精致的瓷娃娃上多出了细微的裂痕。
少年微凉的指尖落在那道细微的痕迹上,眸子前仿若蒙上一层冰雾,眼底却没有什么情绪。
他淡淡地道:“你做的?”
他没有抬头,赫连璃儿很清楚他在问谁,但迟迟不敢作答。
夜昭认得那个瓷娃娃。
瓷娃娃看着白白胖胖的,笑得很开怀,两腮上涂着艳丽的红色。
这是她先前随意做的瓷娃娃,那阵子她对瓷器感兴趣,搞了几个瓷娃娃,顺手送了个给陆知舟。
没曾想这个在她看来丑丑的瓷娃娃,陆知舟还摆在主厅里待客。
夜昭正出神,耳边便传来赫连璃儿略有些颤抖的声线:“知舟,我,我只是不小心……”
她侧目,只见到陆知舟攥着那个瓷娃娃,眼底没有什么情绪,周身的气压极低。
他淡淡地注视着赫连璃儿,那眼神……
像在看死人?
夜昭被自己这个猜想吓到了。
“知舟,你别生气。”她伸手握住他的手,轻轻拉了拉,“改日我再送你几个,可好?”
不过她倒也清楚,陆知舟多半是不喜欢别人乱动他的东西,和瓷娃娃是不是她送的,应当没有太大关联。
现下还有外人在场,还是先象征性地安慰安慰他吧。
“朝朝。”他嘶哑着嗓音,“这是你送我的第一件东西。”
听出来他难受,夜昭拍了拍他的背:“没事的,碎了而已,我再给你做几个。”
陆知舟的领地意识真的很强啊……
她平日里很少看到这个弟子在公众面前外露情绪,这次他身上的低气压也太明显了。
夜昭拍了拍陆知舟的背,一旁的赫连璃儿面上的神情险些龟裂。
他们……
有没有考虑到她还在?!
“陆知舟,本宫记住你了!”赫连璃儿挪开视线,拒绝再看少年那骇人的眼神,“本宫一定会让你付出代价!”
她拂袖,冷哼一声,带着一众婢女便要离去,身后蓦地响起少年冷沉的嗓音。
“殿下,您若是不想陛下知晓今日的事……”
赫连璃儿瞳孔骤缩,猛得转过身:“你们还要怎样?!”
“本宫,本宫可以不计较了,你们……”赫连璃儿一时间有些凌乱,“你们别咄咄逼人,本宫现下便走!”
她说着便要快步离开,一道金光已然抢先冲了出去。
金光划过她的侧脸,掀起一片灵力流动,她瞳孔微缩。
她身侧的婢女唯唯诺诺地凑上前:“殿,殿下……那似乎是传信法器……”
“本宫又不是看不出来!”
赫连璃儿眯着眼,怒不可遏,狠狠地扇了那个婢女一巴掌。
婢女被打偏了脸,眼底含着泪跪了下去,心里不甘,嘴里却只能喊着求饶。
夜昭皱了皱眉,但没有多管闲事。
“好,你们二人,好得很!”赫连璃儿咬牙切齿,指着陆知舟,“本宫定然不会让你们好过的!”
放下狠话之后,赫连璃儿没能继续停留。
她要赶在那传信法器传到父皇手里之前,快些回去!
她大步离开了,陆知舟将瓷娃娃握在手里,半晌都没有开口。
那位被赫连璃儿威胁要求徒手剥核桃的侍从还跪在地上瑟瑟发抖。
夜昭瞧了他一眼,挥了挥手:“你下去吧,没有传召不用进来。”
侍从如临大赦,出去的时候顺手关上了正厅的门。
夜昭望向陆知舟,拍了拍他的肩头:“坐下,我收拾一下瓷器的碎片。”
少年堪堪回神:“师尊,您……”
“罢了,那便留给你的侍从们做吧。”夜昭打断了他的话,“为师有别的话要和你说。”
她在主位上坐了下来,指了指旁边的位置:“喏,坐。”
陆知舟愣了愣:“师尊,您坐吧,弟子……”
夜昭挑了挑眉。
这又没有外人。
她勾了勾唇角,不容置喙:“好了,别和我墨迹,你是师尊还是我是师尊?”
陆知舟没有办法,只好在椅子上坐下来。
他手里还是抓着那个瓷娃娃,夜昭拿他没办法,索性就没有过问那个瓷娃娃的事情。
“你方才有些冲动了。”夜昭勾着发尾,语气严肃,“你不应该用传信法器,还当着赫连璃儿的面。”
陆知舟愣了愣。
他抿了抿薄唇:“师尊,我知晓了。”
“是弟子鲁莽了。”他沉默着垂下眼睑,“弟子下次会注意。”
原来……
师尊一直比他想象得更细腻,只是平日里看着有些大大咧咧。
看来是他还不够了解师尊。
陆知舟正出神,夜昭忽然抬起手捏了捏他的侧脸,看着他茫然的样子,忍不住笑出了声。
“为师不是那个意思,”夜昭板正一张脸,“为师的意思是,下次这种解气的事情,让为师来做。”
当恶人这种事情,这百年来她当得可熟练了。
陆知舟转动着眸子,恍惚地看着她。
夜昭收回手,语气极度郑重:“你还记得你刚入门的时候,为师说的话吗?”
陆知舟眸光微动。
他记得。
记得非常清楚。
红衣少女穿过风雪闯入冰冷的山洞中,如火的红色就那么闯入了他的世界里。
那时夜昭一身红衣,接过他的拜师茶后便恣意地笑了出来,少女的眉眼弯如月。
她说,她的弟子只能由她欺负,若是有人欺负了他,他可以随意报复回去,天塌下来她会顶着。
“你可以打架,”夜昭面色更严肃了,“但绝不能输给别人。”
否则会丢她的脸。
陆知舟回过神来,看着眼前少女严肃的神态,两幕情景仿佛融合在一起。
夜昭坐在位置上,从他手里拿过那个瓷娃娃,指尖掠过那抹细微的裂痕,眉头微蹙。
“为师改日再送你一个。”她叹了口气,“可惜了,这还是为师当年好不容易做出来的。”
虽然丑是丑了点。
夜昭在内心悄悄补上这句话。
她正要起身找个厢房休息,门外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门被推开了。
方才那个侍从急促地喘着气:“陆公子,不好了,宫里来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