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上座已经有人了,李楫便坐在了客位之上,其他人也各自就座。
立刻有东来顺酒楼的伙计上前,将酒给众人满上。
这时,人和粮行的东家崔进,举杯站了起来:“今日县尊大人应邀赴宴,着实让我等草民受宠若惊,我等举杯,先敬大人一杯。”
说完,崔进仰头就将酒一饮而荆
其他人也齐齐举杯,向李楫示意后,一饮而荆
李楫和汪德道却没有举杯,这让众人面露尴尬之色。
“大人,这酒可是不合您的口味?要不下官让小二为您换一个?”陈启连连给李楫使眼色,想要打圆场化解尴尬。
李楫直接无视了,自顾自地说道:“你们有所不知,这喝酒啊,须得腹中有食,不然啊沾酒必醉,本官量浅,且如今腹中空空如也,如何敢饮了这一杯美酒?汪少爷,你说本官说的可对啊?”
李楫这句话可是不怎么客气,就差明着说汪德道架子大,让众人苦等,饿得他前胸贴后背了。
李楫和汪德道再怎么无礼,也是场中众人身份最尊贵的,大佬们之间的交锋,这些人怎么敢掺和进去,面面相觑间,谁也不敢开口说话了。
李楫当众这么打汪德道的脸,饶是他涵养再好,脸上也不禁浮现出一丝怒气,何况他自己本来也是个年轻人,谁还没点火气?
旁边有人干咳了几声,汪德道才硬生生忍了下来,皮笑肉不笑地说道:“好叫县尊大人得知,在下滴酒不敢沾,若饮之,则浑身奇痒难耐,大人还请勿怪1
汪德道的管家对着李楫行了一礼道:“大人,我家小少爷所言非虚,郎中有言,饮酒过多尚有性命之忧,倒不是有意怠慢了大人。”
对方既然都搬出来喝酒过敏的借口了,他再说下去倒显得他气量狭小,李楫哈哈一笑:“本官不过是开个玩笑,诸位不必当真。”
说话间,他先夹了一筷的菜吃了下去,然后才将酒干了:“本官饮胜。”
众人这才算是安下心来,也纷纷又斟酒陪了一杯。
几杯酒下肚之后,众人之间的话便多了起来。
李楫虽是这次宴会的主角,期间应付了几人的敬酒后,只是吃菜不再言语,他的心中还在思索着事情。
这次的酒席,名为替自己接风洗尘,但李楫却完全没有感觉自己是主角,反倒是都对那个汪德道更为上心。
汪家若是要与自己结交,断然不会派出这么一个连喝酒都不能喝的人出席接风宴,敷衍的意味极为浓烈。
来前只是听说的汪家的势力如何大,他们有什么底气他不知,倒是这接风宴,叫作鸿门宴还贴切些。
坐在他边上的刘志,发觉了李楫的沉默寡言,便倒了一杯酒对他道:“大人,下官敬你一杯。”
成功将李楫的注意力吸引过来之后,他才低声说道:“大人可能有所不知。下官在歙县几十年,每位县尊履新,汪家也不过是遣管家应宴,似今日这般,由他们家小少爷来此,还是破天荒的第一次。这小少爷自负甚高,结交之人无不是身份尊贵,倒不是故意给大人难堪的。”
李楫将酒慢慢地倒进自己的口中,脸上带着微笑,特么老子是不是还要受宠若惊地感谢一下,汪家这么看得起自己了?
刘志的话还没有说完:“敬酒之人是汪家的管家汪财,也是一个厉害角色,他的话,很多时候也代表了汪家。”
“旺财?”还真是一条好狗,李楫的嘴角露出了一点笑容,点了点头。
看来,这个时候的人啊,还不习惯这么叫自己家养的狗,不过这个汪财,看上去倒也有那么几分狗奴才的样子。
暗自吐槽了一番,李楫也就不再纠结于此了。
这时又有堂倌端了菜进来,这几盘菜一放,李楫便被它们给吸引住了目光。
这几盘菜,色香味俱全,而且食材纯天然无污染,也绝不会有现代那么多食品添加剂。
汪财见李楫的模样,把他当做了一个十足的乡巴佬,轻蔑的眼神一闪而过,又立刻堆砌出一副笑容对李楫说道:“小的听说,大人乃是山阴人氏,想来对我徽州的菜肴并不了解,不如就让小的为大人介绍一番如何?”
李楫点点头,示意他继续。
他指着一盘色金黄色,切作一小块一小块的豆腐道:“这是我歙县最有名的吃食,唤作虎皮毛豆腐。这是凤炖牡丹……”
接着他又为李楫介绍了其他几样菜式,什么“腌鲜鳜鱼”,初次见到的李楫还有点不敢下筷,因为鳜鱼发出的似臭非臭的气味,叫人有点担心,“黄山炖鸽”是取黄山菜鸽与黄山山药隔水炖制而成,汤清味鲜,鸽肉酥烂,山药清香爽口。“问政山笋”,用歙县问政山所出产的竹笋炖烧而成,一般都用腊肉和竹笋一起炖烧,故又称为腊香问政笋等等,都是徽州的名菜,时不时的他还夹杂着诗句附庸风雅,好像不这样介绍就显得他粗鄙一样。
李楫假笑着听他介绍完了这几道菜,伸出筷子浅尝辄止,的确是前世所未尝过的美味佳肴,不由真心赞道:“徽菜果然名不虚传,本官真是大饱口福,好1
作为一个中国人,又有谁不爱吃的?
何况这些菜肴是真的不错,要不是要维持住形象,这些菜他分分钟给消灭掉。
看到李楫如此开怀,一边的陈启和刘志总算松了一口气,刚才真是担心他一抽风,又和汪德道起什么幺蛾子。
李楫把酒席的气氛推向了高潮,当中却还是有一人的脸色并不好看,没错,正是汪家少爷汪德道。
他对李楫刚才的话,仍然耿耿于怀。
小小的七品县令,他怎么就敢给自己甩脸子?
如果今日不是奉了父命前来,他才不想来应酬这个新任县令。
不想李楫却如此不给他的面子,他便下定决心,一定要让李楫出下丑,不然难解心头之恨。
只是众目睽睽之下,汪德道又不好出言刁难,再怎么样,对方是县令,二甲进士,自己一介白身,正常来说,两人身份差距巨大,他不过是仰仗宗族庇佑的纨绔而已,所以,他现在满脑子都在想怎么搞一下这个李楫。
就在汪德道寻机羞辱李楫的时候,又有人端了一盆徽菜中的名菜中和汤走了进来。
由于手中的碗又大又沉,堂倌走路很是小心。
看到此人过来,汪德道心中便有了计较。
他给旁边站立的一个家丁使了个眼色。
这个家丁跟随汪德道的时间已久,一身功夫也相当不错,秒懂了他的意思,这是要他将这盆汤弄洒了,泼向李楫。
如此一来,李楫作为县令颜面大失,说不定还会留下什么伤痕,让他记住汪家不是这么好得罪的。
他只是这么稍稍犹豫了一下,汪德道便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无奈之下,他只得咬牙出手了,至于后果,就不是他所能考虑的了。
他们眼神间的交流,庆之早已经留意到了。
这个汪德道是要唆使家丁做什么?
庆之不动声色,眼睛死死盯住了这个家丁的动作。
只见这个家丁缓缓从怀中取出了一颗铁珠,扣在了指间,便要往那刚走到李楫身边的堂倌的膝盖处射了过去。
他有十足把握,只要自己的铁珠击打在堂倌膝盖上,那盆汤势必会从头到脚淋向坐着的李楫。
如果事情真如他所想,那李楫的乐子就大了。
庆之眼中闪过狠色,对方的想法瞬间他就明白了,手一张,两枚银针落入手中。
电光火石间,一枚银针悄无声息迎向了撞击而来的铁珠,庆之使用的是巧劲,银针卸掉了铁珠绝大部分的力道,撞上堂倌膝盖时,就如同一团棉花被撞开了,堂倌没有任何感觉。
那家丁见堂倌仍然小心翼翼地端着碗,大吃一惊,怎么自己的暗器明明集中了堂倌,他却没有一点反应?
他内心掀起惊涛骇浪,顿时就明白了,堂中有高手化解了他的暗算,定是早就把他的小动作看在了眼里,哪里还敢再出手。
开玩笑,他连是谁出手都不知道,再出手不是自取其辱?
要是再被人抖了出来,这还怎么收场?
不过,他不出手,却有人要以牙还牙了。
堂倌将中和汤放到桌上的一刹那间,那只大盆就突然莫名其妙地从堂倌的手中跳了起来,而后连盆带碗的向汪德道泼去。
这猝不及防的一幕,着实让在场之人大吃一惊,包括刚才暗算李楫没有成功的家叮
他明显是动作慢了,想救汪德道已经来不及,这个躲藏在暗处的高手,将滚烫的汤汁从上到下泼了汪德道个落汤鸡,脸上身上不断地滴着汤汁,直烫得他厉声痛呼。
“这……这”,堂倌已经吓尿了,他以为是自己失手才造成了这个情况,殊不知罪魁祸首正是在他对面冷眼旁观的庆之。
一切发生如此之快,众人都还没有回过神,汪德道就痛得跌坐在了地上。
跟随他而来的家丁最先反应过来,急忙上前查看汪德道的伤势,其他的人也都起身拥了过去。
大家心中都很是奇怪,怎么那盆汤,会自个儿跳起来,泼到汪德道的脸上。
汪德道还算英俊的脸,此时已经被烫的通红一片。
两名家丁不敢怠慢,小心为汪德道擦拭干净,急忙架起了他便往楼下而去找郎中救治了。
汪财指挥着家丁,连场面话都不多说半句,也随之离去,徒留下堂中的众人面面相觑。
刚才出手的家丁,深深的看了一眼李楫,临走前拎起吓呆的堂倌狠狠地扇了两巴掌,还不解气,又咒骂了几句,若不是李楫在这里,他会直接带回汪家处置,现在却不好这么干了。
在他想来,只有这个人有动机下此毒手了,而庆之这个看上去不过十四五岁的少年,显然不具有这么厉害的功夫。
汪德道受伤离开,其他人也没了继续喝下去的兴致,相互招呼了几声之后,便也纷纷起身向李楫告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