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少年的服侍之下,李文哲喝下了一碗苦到爆炸的中药汤,几乎要忍不住吐出来。
捏着鼻子喝完药,他刚想问那少年一些问题,却只觉得脑袋又是一阵昏昏沉沉,头一歪,又睡了过去。
又是在睡梦中,李文哲再一次听到了穿越时那个声音。
这次或许是他刚刚已经清醒过来一次的缘故,清晰地听到那声音所说的是什么了:“我是李楫,也就是你现在占据的这副身体的主人。我本为山阴人士,自幼苦读想要光宗耀祖,不料,唉,时也命也,中了进士却身子孱弱,我受天子之命连夜赶路前往赴任,却又偶感风寒,病倒在了此处。”
虽然那个自称李楫的声音,没有将所有话的都说出来,李文哲却知道了这话中的意思。
显然是这个叫李楫的人身体实在太差劲了,一点感冒就一命呜呼了。
也不知道自己怎么穿越的,恰好就代替了他活了过来。
想到这里后,李文哲就有些不好意思了,毕竟自己占据的是人家的身体。
那声音却又传到了他的脑海中:“我自幼父母双亡,全凭叔父养育,才有今日成就,他老人家也在两年之前仙逝了。如今只剩下庆之这么一个亲人与我消息相伴,你且好好待他,我自九泉之下也无怨了。”
李文哲想到了刚才的那个少年,原来他叫庆之。
从他看自己眼神之中的关心,李文哲便知道主仆二人之间的感情有多深厚了。
那声音还没有停下来,又向李文哲讲述了一些原来的经历,最后似乎叹了口气,才道:“我该走了,横渠先生有言,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我一直以此为目标,可惜我才疏学浅,无法做到,只能寄希望于你了。”
这横渠四句振聋发聩,听得李文哲也是心神一震。
看来原来的李楫,也是一个有抱负的人,李文哲郑重地答应了他的话。
再想说点什么时,李文哲却又一次醒了过来。
一发现自己再次醒来,李文哲便知道自己已经完全替代了这个身体原来的主人,而那个叫李楫的书生,已经烟消云散了。
李文哲——不,现在应该叫他李楫了——现在感觉自己的身体自己好了不少,掌控身体也更加地自如。
李楫勉强从床上坐了起来,看着这个简陋的客房,心中感慨万千。
万万没想不到啊,自己还真的就一语成谶了。
才刚和网友说,要是自己能像那些穿越小说中的主角一样去到明朝,改变被异族欺辱的数百年历史,让悲剧不再发生,没想到竟然就真的来到了这个时代。
读取了脑海中原来的记忆,他很快就知道了,现在是大明天启三年了。
大明天启年间,这是一个非常操蛋的时代!
对外,大明在辽东的失败一次接着一次,对内,天启皇帝宠信魏忠贤,重用阉党,导致朝堂之上乌烟瘴气,这个时候做个县令,可真不是个好差事埃
回想着史书的记载和相关评价,李楫重重地叹了口气。
明朝的徽州府,统一府六县(歙县、黟县、休宁、婺源、绩溪、祁门),府治歙县。
艹,自己将要到任的县城,还是府治所在,前身这是做了什么孽?
这个也就算了,区区一个七品县令,这个时候即使知道历史走向,又能改变多少呢?
穿不成天启,便是附身信王朱由检也好啊!这样还有转圜的余地。
自己现在既不是什么朝中重臣,也不是手握重兵的将领,又如何能够改变这段令人惋惜的历史?
这个时代虽然也有忠臣良将,但是由于党争,这些人也难以发挥太大的作用。
真特么不如自己起兵造反算了!
发出了一声无奈的苦笑之后,李楫就将自己这些不切实际的想法抛到了脑后。
造反?想想就算了。
现在,他只想完成原来的那个李楫的心愿,好好治理这个自己从未听说过的歙县,让那里的百姓能过上好日子。
为政一地,造福一方。
对于治理一个县,李楫却是胸有成竹。
在他想来,自己多了几百年的见识,又熟读史书,若是连明朝的一个县都治理不好,那就真的是穿越者之耻了。
就在李楫开始思考,如何接下来的时间在自己治下的县开展工作时,那个叫庆之的少年又端了一碗药走了进来。
看到李楫此时居然坐了起来,先是一惊,随后脸上露出了笑容。
在为李楫拉了拉被子后,他又要喂李楫吃药了。
毕竟是现代人的思想,李楫却是怎么也不想让一个小了自己十多岁的孩子来服侍自己。
“庆之,把药给我,我自己喝。”说着,李楫伸手去接那药碗,眼神中透露着不容置疑。
庆之撞上他的目光,微一犹豫之后,还是将碗递到了李楫手中。
看到他将药喝了个干净,庆之高兴地说道:“公子,你的身体终于恢复了些许气力,太好了1
李楫看着他真诚的笑容,不由也是笑着说道:“刚刚醒来,出了一身汗,我感觉好多了,对了庆之,今天是什么日子?”
“公子,你已经昏睡了六日,如今已是三月初七。”庆之答道。
李楫立刻想起了自己要在三月十五之前赶去上任的,点了点头说道:“时候不多了,我们不能在此耽搁了,待我将养两日,便继续赶路吧。”
庆之想劝他多休息几日的话又咽了下去,尤其是歙县还是徽州府治所在,延误了上任,上官怪罪下来,总归不好受,便只能道:“也只能如此了。”
随后再与庆之说了些话,他便又疲倦地睡了过去。
……
两日之后,李楫的身体便恢复地差不多了,毕竟还年轻,身体恢复地相当快。
但是,他对这个新的身体却很是不满意,一个重感冒,就卧床不起,这得有多差埃
李楫这才真正体会到了,什么“百无一用是书生”,还有“手无缚鸡之力”,说的是一点也没错。
现在他这副身体的胳膊,别说和自己以前比,就连和庆之这个少年郎都比不了,细得就好像一用力就会折断了。
再加上他刚刚病愈,脸上也没有一点的血色,让李楫觉得自己就是一个男版的林黛玉。
原来的李楫是说得一点也没有错,光知道读书了,身体弱成啥样了都。
鄙视过后,这锻炼身体的计划也提上了日程,得练,必须得练,往死里练!不说八块腹肌,起码也要有点阳刚之气,老子才不做小鲜肉。
在感觉到自己的身体轻松许多,已经可以赶路之后,李楫便唤来庆之,提出要继续往歙县去了。
庆之见自己无法劝阻,便答应了下来,将细软衣物都包好了,背在了自己的身上。
李楫一看,这哪能行,再说自己还想着锻炼身体,便问他要自己的包裹。庆之不肯给他,但终究还是拗不过李楫,将其中比较轻的一个包裹给了他。
就这样,两人风餐露宿,紧赶慢赶走了几日,李楫渐渐感觉吃不消了,但是仍然咬牙坚持。
而让李楫更为自卑的则是,身边的庆之的表现。
庆之这一路行来,从来没有叫苦叫累,甚至就连大气都没有喘上一口。
就算是在现代的自己,也做不到这一点,这让他对这个只有十五六岁的少年更是敬佩了。
一路上,除了劳累之外,李楫也看到了沿途的景象。
这个时候百姓的生活,倒没有如李楫所想像的那样民不聊生,田间总还能看到许多辛勤劳作的农民。
行商之人也不少。
看来即便是明末,至少在徽州一带,还是比较安定的。
看着这一切,李楫更是决定要好好治理自己将要接管的歙县了。
三月十四,黄昏。
李楫终于赶到了自己的目的地——歙县。
歙县处在安徽省南部,属于皖南山区,北有黄山耸立,东至东南被天目山、白际山屏蔽,西南接休宁县,东及东南与浙江毗邻。
古话有说,歙县七山一水一分田,一分道路和庄园,便是指这里的地势多为山地了。
李楫一到歙县县衙,站岗的衙役微微扬头:“你们是什么人?县衙门前不得逗留,若是想要告状,对不起,本县新任的县太爷还没有到呢。”
庆之在得到李楫的首肯后,便立刻从包裹中取出了公文,在那衙差的面前一晃:“你看清楚了,这是吏部的文书,我家公子,便是新来的县令,你们还不开了大门迎接。”
那衙役吃了一惊,玛德,这是新来的县尊?
眼睛瞟见文书上的印信,他立刻赔上了笑脸:“原来是县尊大人到了,小的有眼无珠,还望大人莫怪。”随后急忙跑进了衙门。
过了没多久,十多个人便从县衙的大门中急急忙忙走了出来。
其中为首的一个看上去五十来岁,甚是精明的老者对着李楫行了一礼道:“下官歙县县丞陈启,见过大人。我等在一月之前便收到了上面消息,李大人将出任本县的县令,想不到大人年纪轻轻便中了二甲进士,真正是年轻有为埃”说着又上前拱手为礼,同时又张眼看向了庆之手中的文书。
李楫示意庆之将文书递给了陈启查看,口中说道:“本官受朝廷委任,为歙县县令,陈大人,往后我们就是同僚了,还得仰仗你们,多多指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