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袍男人手一抖,人头掉落在地。
他单膝跪地,伸手想拔出胸口的短刀却提不起一丝力气。当他再抬起头时,看到一个完整的杜修站在面前,手上拿着他那把长刀。
地上尸体的数量没变,只不过现在换了一具。
杜修强忍着弥散的血腥味,将灰袍男人和众山贼的尸体都搜刮了一遍,把钱财和其他有用的东西都收归囊中,包括灰袍男人那把长刀。
往后的几日,杜修乔装了一番去到镇上买了一条小船,在江边找了一处较为偏僻的地方开始了半隐居的生活。
除了时不时去探听一下吴天德的消息外,其余的大部分时间他都盘坐在船上或岸边思考着自己今后的出路,腿上横放着灰袍男人那把长刀。
想起灰袍男人,那人的身份不得而知,但他是杜修见过的第一个具有超越凡人力量的人。不同于打架斗狠的乡村野夫和只会欺压百姓的地痞山贼,那是真正能够轻松掌控普通人生死的武夫。
同时他那旋风般的刀法也深深地印在了杜修的脑海里。
杜修仔细地回想着灰袍男人的每一个动作,从持刀的姿势到出刀的角度,一遍又一遍。最后他拿起长刀一边比划,一边笨拙地模仿了起来。
日子一天天过去,杜修的刀法也练得有模有样了。从最开始的练一次吐一次,到现在已经可以将立着的一圈竹竿一刀全部砍断了。
只是和灰袍男人比起来还是差得很远。
想来也是,这刀法在灰袍男人的手里可能已经过了千百次的打磨,每一刀都蕴含了他个人独有的性格习惯和感悟。
杜修就算能将招式练得相差无几,但说到底也只是一个模仿者,空有其形,难得其韵。
明明力量就出现在眼前,自己却抓不注够不着,这让他不免有些惆怅。
他从岸边捡起一块扁平的小石头,贴着水面扔出去,打了一个水漂。石头在水面弹跳了二三十下才沉入水底。
从小他就喜欢打水漂,每当有烦心事的时候,他就会跑到江边或河边,捡起石头打上一通水漂以排解心中的烦恼。
石头接二连三打了出去。
看着石头打着转、拐着弯在水面上带起一串波纹远远地飞出去,他突然眼睛一亮:为什么非要追求和灰袍男人一模一样的刀法呢?像打水漂那样同样可以达到一定的旋转速度和距离,而且可以形成弧形的攻击路线,起到出人意料的效果,说不定更适合自己。
他越想越觉得可行,忍不住拿起刀找了一个开阔的地方尝试了起来。
他将眼前的平地想象成水面,将自己想像成石子,压低身体不停地旋转腾挪。
感觉不对,阻力太大了!
他将长刀向上一抛再反手接住,刀柄冲前,刀背紧贴小臂,刀尖从肘部延伸而出,手臂横在面前默默蓄力后再次出刀。
速度更快了,身法也更稳定。
还可以再快一点,再快,再快!
杜修轻巧得像一只点水蜻蜓似的在地面掠出一道刁钻的弧线,将插在十丈开外竹竿后面的另一支竹竿削成数段。
他轻吐一口气,将刀交到左手,右手拔起一根竹竿向前投出,反向旋身追上一刀破开全部竹节。
如此反复。
当他气喘吁吁地停了下来后,将刀插在地上,看着自己的双手:如果再有一把刀,或者说是更趁手的两把刀,左右双持,他还可以更上一层楼!
时间飞逝,不知不觉中半年过去了。
江上。
小船静静地漂在水面上,杜修戴着斗笠坐在船头钓鱼。
他今年25岁,正是年富力强之时,每日勤耕不辍的练功让他拥有了一身沟壑分明的肌肉和古铜色的皮肤,以及一双精光四射的眼睛。
他弯腰坐着的时候,就像一个普通的渔夫。当他站起身来时,整个人就如同一把出鞘的宝刀带着锋芒,与半年前的自己简直判若两人。加上刻意留着的参差不齐的短须,此时的他就算从熟人面前经过,恐怕也很难被认出来。
这半年里他刀法有成,对吴天德的恨意已经越来越小了。不是他忘记了自己所遭受的一切,而是因为他的目光已经更长远了。
他心中有了更大的江湖,吴天德就不再是他最终的目标了,而仅仅是他成长路上的一块试刀石。
更何况,这个江湖他也只是窥见了一角,里面有什么狰狞猛兽他还无法想象。
手上的钓竿一沉,有鱼上钩了。
杜修正要往回收线时听到岸边传来人的喊声:“喂,船家!把船靠过来送我们到对面,给你钱1
杜修凝神望去,只见一高一矮两个汉子站在岸边向他招手。他不徐不疾地将鱼取下把船摇了过去。只见是两个中年男人,高的长得壮实、满脸横肉,矮的长得瘦孝长着一对三角眼,看起来都不怎么像好人。
这两人见船靠过来,自顾自地就跳上了船,懒洋洋地往船头一坐:“走吧,钱少不了你的。”
杜修点点头,也不说话,默默将船向对岸摇去。
三角眼似乎对杜修的船很感兴趣,左看看右摸摸,又将篓子里刚钓上来的鱼拎起来一边瞧一边对高个子说道:“老四,这小船不错呀!你说咱们要是有一条,以后去那边来回是不是就方便多了?”
高个子瓮声瓮气地回道:“是不错,三哥。不过这船平时放哪啊?咱俩也不常用,总不能扛回山里去吧?”
三角眼笑道:“你傻啊,山里随便叫个兔崽子过来在这看着不就好了?平时还能顺便放放风什么的。”
高个子一听笑逐颜开:“这行,还是三哥聪明。那咱弄一条?”
三角眼将手上的鱼扔回篓子里:“弄一条。”
高个子起身走到船尾,从背后抽出一把斧头。三角眼拔出一把匕首,两人一左一右将杜修夹在中间。
杜修停下摇桨,朝两人看了看:“两位大哥,抢船是犯法的,县太爷要是知道了得抓你们去坐牢。”
三角眼阴恻恻地笑道:“不让他知道不就行了?再说了,我们是归山大王管的,县太爷不管。”
杜修摘下斗笠站起来叹了口气说道:“县太爷不管,那只好我自己来管了。”反手握住船篷顶上一截凸出的木柄,将一把明晃晃的长刀缓缓抽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