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几分钟后,钟求和林登来到发电厂门口,那个父亲在此工作的同学跟在他们身后。
大门敞开着,保安符合预期地死在门口。两人听了一阵,进了大门,马上就见到右边一辆小车撞在墙上,车身棍痕累累,玻璃全碎。走近一看,驾驶员死在前排座位上,后窗也打得稀烂,一个穿着西服裙的女性躺在后座下的地板上,扭曲的双手放在头两侧,脸被捣烂,几颗牙齿在一堆鲜红的烂肉间显得特别白。
钟求看了一眼,心想:好白。
林登也看了一眼:好白。
跟在他们后面的那个同学,泪眼模糊看了看车内,表情焦急又悲伤。在他们身后,全体师生也进入厂区。
钟求小声对那位同学说:“根据我们听到的声音,怪物集中在这栋房子里。"
“这是发电机房。"
“你爸在哪?"
“在控制室。"
钟求心道:怪物不在那边,说明那的人都死光了。嘴里不敢说,只道:“带我们去。"然后他对王靖远道:“王老师,你们先守在这里。"“好,你们小心。"
发电厂的环境比钟求想象的好,到处花花草草。林登觉得都世界末日了,摘朵花应该没人管,便摘了朵花。不料花上一层厚灰,闻着还有股焦油味,他随手又扔了。
三个人左拐右拐,来到控制室。门开着,里面一点声音都没有,钟求知道要糟。果然,进去后就见椅倒桌翻,墙上电脑全部黑屏,尸体躺了一地。
“爸!"那名学生扑倒在一具中年男人的尸体前,忍不住哭起来。
钟、林二人把脸转开,各自东张西望。林登见一个死者脚上穿着皮靴,便拿脚对了对,觉得挺合适,便去解鞋带。钟求道:“你带他一起走,我先去看看那边。"
刚走出门,那个同学跟了出来。钟求看了看他血红双眼和扭曲的面容,小心问道:“不多陪你爸一会?"那人切齿道:“我要杀光那些畜牲!"
“你叫什么名字?"
“韩笑!"
钟求呆了一下,这家伙杀气腾腾,嘴唇扭曲,露出右边犬齿,哪有半点笑意?
“嘘,说话小声。等下跟着我,别乱来,我会让你好好收拾那些畜牲的。"
“嗯!"
话音刚落,机房那边传来杀声,两人飞奔过去,见战斗已经开打。
原来王靖远怕里面出什么岔子,便带队深入。刚走到机房门口,怪物们便冲了过来。
钟求赶到时,见桌阵在机房门口围了个月牙形,群怪正在冲击,长刀和标枪在刺,两名职业骑兵和弓箭手、法师站在后面的凳子上射击,一切井然有序,才放了心。
他走到桌阵一角,对人道:“你们几个让开一点,放一只怪物出来。"桌板移开,一只怪物挤出来,钟求举盾将它推到一边,韩笑拿刀狂刺!怪物回头要打,被钟求一锤击中后脑,当即砸趴下了,韩笑便扑上去疯了似的乱捅!
几个想来帮忙的人看到韩笑如此,便知道他爸爸没了,就默默地守在一边让他发泄仇恨。钟求又引了几只怪出来让他出气,其中还有一只三级怪,把韩笑的腿打伤,众人立即上前,合力干掉了怪物。
钟求为他治好伤,悄悄道:“要不要去你爸身上拿些东西做个纪念?"韩笑点点头。钟求拔剑砍下怪物的脑袋交给他:“快去快回!这个拿去给你爸。"“嗯!谢谢求哥。"
当林登穿着皮靴和韩笑一起回来时,战斗已经结束。众人进入发电机房,地上七八具尸体,却没见有活人,大喊了几声,才见一只铁皮工具箱门打开一条缝,随即钻出一个人来。
众人便问:“你是这里的员工?"
“是,我是机修工,你们是?"
“我们是留田三中的学生,还有其他人吗?"
那人看看地上的死者,脸上肌肉抽搐:“我,不知道。"
钟求看看那只被打得变形的铁柜,用的是那种普通住宅的碰锁,外面要用钥匙才能打开,里面怎么弄都行。柜子用铁板焊成,扛住了众多怪物的攻击,保住了他的性命。
“你们这个厂是烧汽油的吗?"
“不是,是轻柴油。"
钟求不知两者差别有多大,看了看王靖远,王靖远看看化学老师庄朝阳,庄朝阳道:“也行。"
钟求道:“好吧,带我们去弄点油。"
“呃,你们拿来干什么?"
这时韩笑也进来了,认出了这个人:“洪哥!"“哎呀笑笑!你爸在不在办公室?快去看看!"
众人无语,韩笑眼泪又涌出。
几经解释,终于让这位洪哥搞清了点现状,扔了手机,带他们去弄油。
半小时后,一行人再次出发。此战没有折损人员,还救了机修工陈洪生,幷且弄了两桶汽油、五桶轻柴油。原来发电厂里也是有一点汽油的。电厂里当然不止这点油,但众人早就带了很多东西,已经拿不了更多。
听说要用油烧怪物,陈洪生道:“柴油泼出去不容易点着,要有引火物。"于是把死者的衣物扒了几件泡在油桶里。
因为陈洪生没有任何等级,被安排在队伍中间,和弓箭手走在一起。了解到弓箭手缺箭后,他说了一条重要信息:在前面不远的地方,有个射箭常张慧一听大喜,忙追上钟求把情况告诉了他。
钟求也很高兴,便叫陈洪生带他去看。
两人离开大队在田间飞奔,跑了四五百米,陈洪生喘得不能再跑,钟求便背着他继续跑。本来直线距离只有几百米,但为了绕开沿途的建筑,两人在田埂上跑了一公里才到,把钟求也累得不行。
到了地方远远一看,那射箭场周围都是民居,估计至少有几千人,钟求心凉了半截。陈洪生问:“怎么样?能弄到吗?"钟求摇摇头,跟他说了怪物与人的数量关系。陈洪生呆了一阵,指了指公路对面说:“我就住在那边。"钟求眉头一皱:“怎么?家里还有人?"陈洪生点点头。钟求道:“别想了,没救了。"陈洪生沉默一会,说:“我想回去看看。"
一万匹草泥马在钟求心里奔腾而过,这一路他已经受够了这种要求。同学之间还有手足之情,陈洪生对他来说还是陌生人,所以就不客气地说:“你想去送死我不拦你,想活命就跟着我们别乱跑。"
陈洪生站起身,似乎要走的样子,钟求道:“你觉得你本事大还是我本事大?我都不敢去救我家人你就敢?"陈洪生皱着脸像要哭的样子:“我女儿还在学校……”钟求道:“那死定了!"
陈洪生哇地一声哭起来,转身就冲上马路。钟求冷冷地看着他,准备让他去,但很快又觉得这样不太好,飞身冲出去把跑了半条马路的陈洪生拉了回来:“你真塔马找死!"
陈洪生哭道:“我要去找女儿!"
“你是去找死!你女儿多大了?"
“她才七岁呀,呜~~"
钟求厉声道:“我告诉你,我们学校高三全年级在操场上和怪物遭遇,五分钟不到全死光了!你想想现在过去几个小时了?你女儿还有命在?"说到这,钟求也有点心酸,慢慢松开手。
“女儿呀!爸爸对不起你呀!"陈洪生一头撞在地上嚎咷大哭!
钟求紧张地看着四周,怕哭声引来怪物。等陈洪生哭了一会,他问:“你女儿在哪间学校?"
“永春小学,呜~~~"
“哎,这学校听说不错。"
陈洪生愣了愣,又哭了起来。
“这学校在哪啊?"
陈洪生止住哭声,转头看看钟求,然后指了指:“就在这不远,走过射箭场,右边有个马场,再往前一点就是了。"
马场?钟求一楞!本来他是没话找话想分散陈洪生的注意力,但听到马场二字就动了心思:队伍里可是有三名职业骑兵蔼—没马的骑兵。
“马场有没有什么标志?"
“有,招牌很大,在房顶上,叫女王马场,在那里就可以看到学校了。"陈洪生似乎看到希望。
“好吧,只要你保证呆在这别乱跑,我去帮你看看。"
“我保证!我保证!"陈洪生连声答应,似乎要给钟求下跪的样子,钟求忙道:“我丑话给你先说在前面,你女儿现在多半没命了。如果没有意外,全校应该都死光了,我只是去看看,你别抱太大希望。"
陈洪生的眼泪又流了下来:“好,好,我明白,你帮我去看看,我不抱希望,不抱希望……”说着泣不成声。
“那我去了,你躲好。"
陈洪生从怀里掏出钱包:“嗯,你也小心。这是我女儿的照片。"
钟求接了照片,看看远处,勉强能看到大队人在田间行进,来到这里估计还要十来分钟,便转身跑过了马路。陈洪生赶紧擦干眼泪,睁大眼死盯着他的背影。
不知过了多久,陈洪生隐约听到对面住宅区有喧哗声,很快,声音越来越大,然后他看到一个人跃上了某个最高的屋顶,随即趴下。不一会,大群怪物就包围了房子,左右移动,闹腾了好一会才渐渐散去。
那人爬到屋檐处张望一阵,忽然起身跳下房顶,吓得陈洪生张大了嘴,不知发生什么事!却见那人幷没有直坠地面摔死,而是凌空飞了过来,很快落在他身边,果然是钟求。
见陈洪生可怜巴巴地望着自己,钟求叹口气:“全校都死光了。"停了停,又道:“就连你说的那个马场,里面的马也死光了。不过我弄到不少箭……"
陈洪生瘫倒。
与大队汇合后又走了半小时,期间发生了几场小战斗,队伍来到一条公路前。
此路对面有一小片建筑物,后面是座山,挡住了去路;路左侧通向另一条公路,就是他们之前没敢走的那条,而那条路通向一个山口,是他们必经之地。
钟求召集了几个熟悉这一带的人到一块沙地上,按各人提供的资料在沙上画出地图,商量了几分钟后,决定了行动计划:先侦察两边的两幢建筑,左边仓库内应该不会有很多人,可占领它作为临时基地;侦察马路对面的潜水中心,占领它做为前进基地;侦察潜水中心后面几橦建筑物的怪物数量,然后再讨论下一步行动。
所有人重新组阵时,钟求和武正夫快速跑到右边一幢独立别墅查看,见大门紧锁,没有怪物。武正夫想进去看看,钟求说:“怪物能在近距离闻到活人的气味,这里没有怪物逗留,可能没人。"武正夫笑道:“我只是想进别墅参观一下。"钟求道:“你能活过今天再说吧。"武正夫翻个白眼,两人又匆匆跑向左边的仓库。
林登和李鹿野正从仓库里出来,说没有发现怪物。钟求在门口看了看,一辆货车停在仓库内,车上方有一个小型龙门吊。车旁倒着两具尸体,车后有辆叉车,三面玻璃全碎,驾驶员死在座位上,脑袋架在窗台上,血把车门和门下地面都染红了。仓库内盘元、螺纹钢堆积如山,一具尸体倒在钢筋堆中,手边掉着一只大扳手,生前似乎抵抗过。地上有血脚印向外去,怪物们应该是杀光这里的人后就走了。
李鹿野带大队到来时,钟求和林登已经把十几支螺纹钢砍成三四米长、削尖,交给他们做武器。王靖远看了看仓库内的情形,便在门口布置了几个岗哨,邓飞带众人爬到钢筋堆上去布阵,又让弓箭手和法师爬到龙门架上,安排短兵器守在两端。钟求就和林登、李鹿野、武正夫三人出去侦察。
几人回到权木丛后,探头看了看两边,然后飞快地越过公路,躲在一辆车后,仔细听了听,才站起来小心地走进潜水中心。
停车场有两具尸体,一男一女。女的身材颇好,直挺挺地趴在地上,穿着裙子,腿分得很开,惹得四人看了一会。
停车场右边是储物室,里面有些气瓶,墙上挂着几套潜水服。左边是个高大的单层建筑,一排玻璃门被打碎好几处,满地碎片泛着红光。建筑内有个像游泳池的东西,但比正规泳池窄。
水面漂着几具尸体,其中有一具泳衣女郎的尸体。几人看了一会,林登忽然道:“水底有人!"其余人一惊,顺着他手指方向看。光线很暗,池水颇深,水面漂着各种杂物,又被血染得浑浊,正常人是看不清水底的。只是林登和钟求都是职业斥候,眼光超出常人,所以钟求很快也看到几个人影静静地半立在水底。
“四个人,穿着潜水衣,背着氧气筒。"林登发动斥候技能,报出观察结果幷作了分析:“一动不动,应该死了。水底有几把刀,还有三个怪物尸体。可能他们是跳进水里,利用水作掩护,然后用刀杀了这些怪物。"
这是他们离开学校后第一次看到怪物被杀,不禁对潜水中心的人心生敬意,同时期待能找到幸存者。
“也许是两个教练带着两个学生在训练。"钟求说:“能拚死反抗的人都是值得尊敬的,可惜了。"
武正夫扒了一个死者的靴子,在水池里洗掉脚上的污泥后穿上,李鹿野在放在休息室的潜水工具中找到几把潜水刀,有尖头有平头。
转了一圈没发现怪物,钟求便和林登继续向前搜索,李鹿野回公路警戒,武正夫回去叫人过来。
与潜水中心隔一道墙,是五六幢长方形的六层楼,看上去像工厂的宿舍。早在潜水中心时,他们就能听到这边传来的喧闹声,走到墙边更是听到棍子砸门声,显然有不少怪物正在攻击住户。
钟求纵身一跃,骑在墙头上四下张望。他们不止要防怪物,还要提防有人大声呼救招来怪物。作为探路先锋,他们要把路上的险情排除或侦察清楚。然而越怕什么就来什么,钟求才望了一圈,头顶就传来窗户打开的声音,吓得他哧溜一下又滑回墙后。
“喂,哥们!救救我!"
听这声音不算大,两人才没跑。后退几步,视线越过墙头,见三楼窗口一个男青年向他们招手。林登问:“救不救他?"钟求看看其它窗口,基本都紧闭着,不见有第二个人出现,心想等下大队人过来,这家伙不停地喊就麻烦了,于是说了声:“救!"便跳过墙去。林登也跳上墙,站在墙头警戒。
钟求刚到楼底,那人道:“快帮我打个电话报警!我的手机坏了!有一群强盗在打我们的门!周围都有,外面也有,你们小心点!他们杀人了!"钟求一皱眉,这就是他不想救这些人的原因,根本搞不懂状况,行为唐突,很容易惹上麻烦。
“你,马上跳下来!"钟求压低声音说。
那人愣了一下,说:“不行,外面也有怪物,你帮我打个电话。"
钟求尽量压低声音,不耐烦地道:“不要指望了!没有警察了!都死光了!电话也断了!你下不下来?不下我走了!"林登也在墙头向那人用力挥手示意他赶快。
那人见林登神情紧张地四处张望,钟求又一脸的不耐,也察觉到不对劲,便说:“我还有个朋友,你能帮一下吗?他病了!"
钟求挥挥手:“把他扔下来!我能接祝"那人怀疑地看着他,钟求更不耐烦了,他身后跟着两百人,每时每刻都散发出大量的人味,容易吸引怪物,不能在一个地方停留太久。那人看看林登,林登也作手势要他把人扔下来。
男青年缩了回去,也不知要干什么。钟求让林登等着,自己又往前探路。
沿墙根走到楼的尽头,看了看四周,快步走到大路边一棵树旁蹲下,查看周围情况。马路对面是大片民宅,喧嚣一浪一浪地传来,显然有大量怪物。马路右段通向山口,是他们的必经之路。这段路目测有四百多米长,前两百米左边是大量住宅,后两百米右边是一串靠山别墅。
回头看看林登,钟求指指自己,指指右边,林登点点头,钟求便起身沿路慢慢向前走。不是他不想隐蔽,而是要为大队伍探路,就要弄清这样走过去会遇到什么危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