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舟船远去之后江尘依旧久久没有回头,直到一直站在远处的杨子衿走了坐到马车上道:“江尘走了,天要黑了不然赶不了多远路了。”
他才缓缓回头:“知道了,就来。”往者不可追,来者犹可思,经过了生死离别,江尘还是不能习惯,但是他会很快释怀,有些人已经走了,但是活着的人却还需要活下去,小时就明白的道理,就听惯的话,“好好活下去,好不好很重要,但是活下去更重要。”
一辆马车再次北去,又踏过了很多山河。
却说在北燕王朝收到来自曲邱的秘信后之后,那个刚上位的皇帝当场勃然大怒:“一地父母官居然至一地百姓不顾,为了成为一洲城隍做出这种上尽天良的事。”
于是皇帝一怒之下下令抄了陈州麟的家,并且诛九族,但是却始终没有找到陈州麟的遗孤。
所以在派人重新接掌了曲邱,平定了民心后给地方土地修了庙,竖了雕像,此事算是告了一段落。
而点兵山在山根水源具备,以天精钱增加了灵气之后,越发接近玄级名山了,往后只会越来越好。
然而之所以能有如此好的结果的原因就是因为,三个翩翩少年仙人,即便是土地也不得不感叹,怎么酒都不喝就走了呢!
张潇玉则道:“事了拂衣去,深藏功与名,真仙人而已,好像这样才对,只是有点遗憾啊!不知道数年后三人会成长到什么地步,他们会不会还来此地啊!要是不来那就遗憾了。”
老妪则笑道:“肯定会回来的,江公子说过他还来拿酒呢?”
张潇玉爽朗大笑,只是有些酒啊!一藏就是一辈子,在有天老妪已经老得不能再老了时,她看向北方喃喃道:“那个叫自己婆婆的三个小家伙怎么还不回来,酒已经堆不下了,我怕是等不到了时。”她眼中噙泪。
其实这一战老妪损失很大,如今的状态没比重新扎根山根水源之前好多少,只不过老妪没说而已。
她喃喃道:“三个小家伙一定要早点来啊!不然自己酿的酒就送不出去了。”
一路上江尘赶着马,杨子衿就看着两畔远去的山水,他一手轻轻扶住下巴呆呆的看着江尘,突然说出了一句江尘此刻觉得很好听的话。
“江尘你有没有觉得,人间的马车,比天上的云朵坐着还舒服,江尘你有没有觉得我很好看。”
后面那句话最好听。
江尘不解风情的笑道:“杨子衿你不觉得马车很巅屁股吗?要不是我是体修,我屁股都快被颠烂了,你屁股疼不疼。”
杨子衿刚要发火,就听江尘道:“当然好看啊!有时间都觉得你就是一个姑娘,不然怎么会这么好看。”
他立刻眉目含笑,他再次问道:“那如果我真是女子呢?”
江尘看向他:“不会吧!你喉结这么大,哪里是一个姑娘能…”
“杨子衿你怎么打人啊!”
“打你怎么了狗嘴里吐不出象牙的家伙,活该你单身,要是你能找到媳妇儿,我跟你姓。”
江尘喃喃自语:“江子衿,好像还挺好听的。”
脑袋上又是一巴掌。
江尘怒目而视,转身一脚直接把杨子衿踹下车去:“真当我没有脾气是吧!”
杨子衿措不及防,但是她还是很快就反应过来,只是用纤细手指轻轻点地便立刻飞上马车。
转身一脚这下轮到江尘在马屁股后面吃灰了,江尘想再次上马车,杨子衿就再不给他机会了:“杨子衿够了啊!再不让我上马车,我动真格的了啊!”
杨子衿不说话就又是一脚。
江尘终于服软了,好像真打不过他啊:“我错了行吗?”
“你错哪了。”
江尘目瞪口呆:“我把你踹下马车?”
又是一脚,江尘一路跟着马车跑:“喂!你总得告诉我错了哪了吧!”
一路打打闹闹,但始终没有影响马匹分毫。
最后应该是打累了,江尘上马车杨子衿也没管他。
马车一路颠簸,杨子衿突然就打了一个哈欠,想来其实杨子衿也好几天没睡好觉了,还不是真正的仙人,也需要吃喝拉撒啊!
杨子衿打了个哈欠后问道:“江尘你要去太玄洲干嘛!挺远的,你如果就这样慢慢走着去的话,可能走个十年年东胜都走不通。”
江尘继续赶马,他没有直接回答杨子衿的问题而是轻轻道:“你也几天没睡觉了,进去睡一觉吧!”
杨子衿看向他假装生气道:“你先告诉我你去太玄洲干嘛?不然我就不睡。怎么你是不是信不过我,觉得我会害你?”
江尘看了他一眼道:“我在东冥镇还有一个朋友,其实他也像一个小孩子一样,所以我早就把她当做我的小妹了。”
杨子衿道:“就是那个红妆对吧!”
江尘道:“对就是我跟你说过的红妆,她因为一些原因不能离开葬虚,我有一位先生,他告诉我在一个叫太玄洲的地方有一个道人,他手中有能解开拘押红妆的拘心锁的东西,所以我要去太玄洲找他。”
杨子衿一听联系到自己在家中古籍中所知道的消息,他集合拘心锁一说,他瞬间就知道了江尘所说的红妆是谁了,三万年前被人称作祖元之争龙鲲之争,最后出手镇压鲲鹏的术法就是拘心锁,他有些犹豫要不要告诉江尘那红妆可能就是那鲲鹏,因为他不知道这对江尘来说是好事还是坏事。
终于他还是决定告诉江尘真相,但他还是比较注意措辞,他缓缓开口道:“江尘你有没有想过,你们小镇很古怪。”
江尘直接回答道:“当然古怪啊!我告诉你,我们小镇门口有一樽被人叫做辟邪的雕像,我曾经在夜间看见他偷偷跑到葬墟来喝水。”
“还有啊!在龙爪村有一颗大桃树,从来都不结果,但是我小的时候从它身边过,他问我有没有什么话想跟它说,它说只要用布写了丢在它树巅,它就能帮我实现。”
杨子衿有些明了,那樽辟邪应该就是书上记载的有“古射鬾辟邪除羣凶。”之说的辟邪了。而那颗桃树应该就是远古掉落人间化为洞天的神土之中的一颗蟠桃灵根。
然而他在意的依旧不是这些,这些对他来说没什么大不了的他问道:“江尘你写的什么字。”
江尘想都没想道:“当时就回去问了阿婆,活着两字怎么写,家里又没有红布那时我就写在一张白布之上了。”
因为她母亲走时告诉他最后的话就是活着。
杨子衿了然于是他终于问江尘:“那你有没有想过,这些东西都可以化成活生生的人,但是他们不是人是妖,而红妆也是如此。”
江尘一副知道的模样道:“我知道红妆不是人啊!”
江月是舍了肉身不要的,但是红妆不一样,她的模样一直就是八只手,会变四张脸的鬼物,江尘那时在不知事事,也不会人鬼不分。
杨子衿惊讶道:“你知道她不是人?”
江尘点头。
杨子衿看了他一眼:“那你知道她就是那只鲲鹏吗?”
江尘看向他,之后道:“其实那天我说我来着东冥镇,你们惊讶的问我是不是来自龙鲲之争那个东冥镇,我就猜到她的身份了。”
杨子衿道:“那你还…”
江尘沉默了片刻,眼睛有些红他道:“没有她我早死了。”
杨子衿这才想起江尘跟他讲过的过往,江尘从来不在乎对方是妖魔鬼怪,一切有灵的生物在他眼中不会被刻意分类,在远处他眼中有一种对世间有灵生灵的敬畏与公道,在近处却又是一种亲疏有别的根源之说,一个公道一个私心看似事之两端犹如冰炭不能同炉,但是其实万事万物都没有绝对的对立。
这让杨子衿第一时间想到了赤子之心的说法,以赤子之心看万物,犹自观,将心比心就是圣心。
而阿婆如今早已经犹如他提到的母亲,红妆,江月一样成为了他内心认同的亲人了吧!
与此同时杨子衿也隐约知道了江尘为什么会一直觉得自己和倒霉了,起先是被迫毁了先天命海,让得仙人资质的先天命数破碎一地,又被对这九洲天下来说大逆不道的鲲鹏牵连,那他就相当于直接成了那片天地的乱臣贼子被那片天地直接镇冠,但是按理来说这样的人早应该死了啊!
要什么样的人才能在老天爷的眼皮子底下保住他,那他所背的因果又该有多大啊!
他如果在猜到江月的身份,他将会更加惊讶。
于是他对江尘道:“江尘那你知不知道,你这样他可能会让你以后举世皆敌,然而你只是一个凡体凡命的体修,先不说你走的体道本来就只有山头没有云端,换句话来说,即便你能走到山巅,这体道的山巅也远远不够了结这份因果啊?江尘你这样下去会死的。”
这是杨子衿第一次打算劝江尘放弃。
江尘看向他笑着道:“我知道啊!以前母亲病的时候我没有办法,什么都做不了,我没有钱,母亲为了不拖累我,叫我去买了毒药我都不知道,所以那时候我就觉得我以后一定要很有钱,我不想在有哪天在有很重要的人因为我没有钱给他治病而死了。”
“母亲走的时候叫我好好活着,其实那时候我一点都不怕死,只是后面遇到了有些人,我就怕死了,因为我害怕失去他们啊!”
“阿婆走的时候也是这样,我明明知道她的死没这么简单,但是我就是没有办法,所以我现在每天都在努力修炼,我就是不想再有一天身边人有事时我什么都做不了。”
“我也知道很多事情没有办法就是没有办法,我知道我因此会很倒霉,所以我一直远远的绕着人走,但是有些事就是会让自己遇到,躲不了的怎么也躲不掉,杨子衿有时间我也觉得挺累的,但是在有事发生时我使尽全力都来不及,哪里敢主动放弃他啊!”
“要不是因为心里有这些人我可能早就死了,你记得我跟你说,母亲死了我去他坟上那次吗?那时我一点都不怕死,要不是遇到江月和红妆出现我那天就死在那里了,所以丢失了一点天赋的东西而已,有命重要吗?”
杨子衿这才惊讶的看向江尘,所以江尘救出了他们,他们何尝又不是救了江尘,所以江尘即便他早就知道自己因为那两个人而毁了根骨,但他依旧装作不知道的是因为,那一刻开始就是江尘自己的新生,但是有些人往往活着就已经用尽全力了,更何况还想好好活着呢!
杨子衿总算明白了,他不会再劝江尘放弃。
他眼中精神奕奕,却说出一句很没意味的真心话:“江尘你真是个好人。”
这句话要是喜欢的姑娘口中说出,那该是没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