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操!朱自力,你在干什么?”郝运来一把抓住李更生的领子,把他从地上拎了起来。
“我,我没……”李更生努力地想要挣脱,却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怎么了?”梁教授站了起来,朝那边走去。我也想站起来,双腿一用力,却一阵酸麻,又坐回地上。
坐在李更生另一边的王刚从地上捡起了一样东西:“他,偷吃。”王刚愤怒地说。
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事的其他人顿时喧哗了起来。
“先把他放下,郝运来。”梁教授厉声说。
郝运来重重地哼了一声,松开双手。李更生踉跄退了几步,直退到生活圈外才一屁股坐倒在地上,手撑在几根白花花的骨头里,不停地咳嗽着,看来是被刚才吃的巧克力华夫饼干呛到了。
王刚紧紧地抓着从地上捡起的大半块巧克力华夫饼干,狠狠地看着,拿得越来越高,越来越高。
郝运来一把握住了王刚的手:“你想干什么?”另一只手顺手夺过了饼干。
“你1王刚怒火上冲,眼看就要翻脸。
梁教授大步走到两人跟前,大声说:“给我。”
郝运来没有反应。
“给我1梁教授声色俱厉。
郝运来犹豫了一下,终于把饼干给了梁洪志教授。
梁教授走到咳嗽渐止的李更生面前,问:“剩下的呢?”
“没,没了。”
梁教授紧紧盯着只看得见一双反着绿光的眼睛的李更生,说:“或许该让郝运来搜一搜。”
“不,不。”李更生把手伸进裤裆里,又拿出一块密封包装着的巧克力华夫,天知道他到底把这东西放在了什么地方。
“就这一块了,真的,我,我实在饿得受不了了。”
“要是再看到你偷藏,我劈了你。”郝运来大声说。
话音刚落,就是一阵附和声,其中还夹着几个女生的诅咒。
“你去死,死了就不用再吃东西了。”陆云栖的咒骂让我心中一寒。我担心,要是再发生这样的情况,郝运来很可能会真的动武。
梁教授掂了掂手里的华夫饼干,又扔回给李更生,然后走到那一小堆食品边,说:“现在,我把所有的食品平均分配给大家,你们可以一次吃完,也可以留一点慢慢吃,但请记住,这是你们最后的食物,李更生,你吃掉的那一小半,会从你那一份里扣除。”
我很庆幸没有被分到大包的薯片,不但不管饱,那样大的体积更让我有着不安全感。我分到了整整十块压缩饼干,梁教授自己分给自己的是一整包的苏打饼干。许多人分到的是很好看的一大包或两大包膨化食品,包括努力把身子挨着梁就是的袁文英。
自我醒过来开始,我就隐约觉得些什么,但却始终抓不到重点。直到刚才,我脑子里仿佛灵光一现。
“它是有意识的,梁教授,它是有意识的。”我叫了起来。
“有意识的,为什……”梁教授反问了一半,就想到了。
原先,我们一直以为,我们所陷入的是一个类似阵法的东西,不管这东西是天然的还是人工的,总之已经在这个洞里存在了不知多少时候,无辜的我们完全是被自己的好奇心陷害了。
可是甬道里的神秘力量,很明显地是由于我们的探索行为,而改变了甬道的模式,让我们无法继续实验,这已经不能用什么阵法的自然反应来解释,这几乎肯定是一种有意识的、基于智慧思考的反应。
一股有意识的力量,也就是说,在这里存在着我们从未接触过的生命……
但是,为什么,为什么它要这样做?
我躺在地上,极度的疲乏感正在慢慢退去,但是身体依然较平时虚弱得多,耗掉的体力不是几块饼干就能补充回来的,睡一觉,到明天早上或许会稍稍好一些,但这并没有什么用处,更何况他现在满脑子都是在思考还有什么办法可以脱困,哪里睡得着。
甬道已经不能进去了,可是这是通向外界惟一的路,如果放弃,难道还能自己开山打一条路出来?如果这是在打对战游戏,可以看做已经被人瞄准,就等着一枪爆头gameover了,可是发生在现实里,又落到了自己头上,怎样也要想办法垂死挣扎一下。
其实我已经想到过,对付进了洞就走不出来这个问题,可以通过在人的腰上绑绳子,到时候前面的甬道走不完,就顺着绳子走回来。但那股力量明显不希望有人再进行这样的实验,难保不会悄悄把绳子弄断,到时候出什么事情就难说了。所以要不要把这个方法拿出来和梁教授讨论,我一时间还拿不定主意。但真要完全舍了这甬道另寻它途,实在是一点头绪也没有。
“哗”的一声响。我急忙支起身看,只见不远处那个闪着磷火的用于照明白骨堆已经塌了,郝运来站在旁边,摔在白骨堆里的李更生正努力要爬起来。
“郝运来抢东西了,郝运来抢东西了。”李更生大叫。
“谁知道你到底偷吃了多少东西,我看已经吃了两人份都不止,还要这么多吃的干什么?”郝运来抓着李更生旅行包的背带,使劲地拉着,脸上肌肉抽动,在绿光里狰狞得可怕。
李更生虽然知道打不过郝运来,但现在食物就是命,哪里肯放手,也顾不得再站起来,死命地拽着包不肯松手。
“松手,郝运来。”梁教授大喝了一声。
郝运来却没有像平时那样听从梁教授的话,而是反驳说:“我平时一顿要吃四碗,这小子才吃一碗,我分到的食品和他的差不多,这不公平,他一定要分我一点才行。”
李更生趁郝运来分心和梁教授说话的当口,一翻身站了起来,右手还拉着自己的包,左手却顺手操起了一根大腿骨,一付要和郝运来拼命的样子。
我和梁教授一直担心的事,终于发生了。
旁边的学生终于反应过来,和上一次相反,这次所有人都劝郝运来不要动蛮。
郝运来铁青着脸,却没有放弃先前的念头,右手用力一拉,李更生踉跄着向前冲去,左手高举着那根白骨,眼看就要和郝运来干架。
陆云栖大声喊:“郝运来,你现在抢别人的,以后就有别人来抢你的。”
“谁敢?”郝运来大吼一声。
几乎所有男人的火气都被这一声“谁敢”激了起来。
“我。”王刚、赵四方、徐质朴甚至郭开立都大声和郝运来对吼。
“不要太过分了,郝运来,”李更生握紧了手里的白骨,“否则,这里没有人会希望身边待着一个随时会抢食物的人。”郝运来看着站在李更生身后的几条人影,重重地“哼”了一声,松开了李更生的背包,转身走开。
我和梁教授对望了一眼,彼此都忧心忡忡。我看着李更生手里的那根白骨,很多年前这里曾经发生过的事,刚刚开始的时候,是不是,也是这样……最高等的教育,再昌明的社会,人骨子里的丑恶,还是一样抹不去。或许,那并不能叫丑恶,只是动物的生存本能吧。
李更生把白骨扔掉,郑重地把背包背在身上,恐怕他再也不会把背包从背上解下来了。远远的,我看到李更生正在端详自己的手,刚才他拼命地握着骨头,手上也沾了磷火,发出淡淡的绿色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