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高兴的晃了晃脑袋,小揪揪跟着一晃一晃的。似想到什么后,她忍不住朝沈婳边上凑了凑。
“你且同本郡主说句实话。”
她问:“你这人脾气是真不好,却也足够美貌。那些想将你娶了的公子哥怕是也不少吧。”
沈婳‘呵’一声。她难免生了几股炫耀的心思。
“你二叔有女娘追逐,我自然也得各公子的青睐。”
“我府上隔壁的人家姓许,许家中有颗桃树,结的果子又大又甜,那许家哥哥,总是亲自爬树上摘了洗了,给我送来。”
“他还给我写情诗呢!”
崔绒:!!!
她一颗心被吊了起来。
“那你收了吗?”
沈婳:……
她那时不识字,只觉得漂亮,信封粉粉的,上头还有好看的蝴蝶结,蝴蝶结下头坠着铃铛,沈婳欢欢喜喜的接过来,甚至想藏到装着首饰的匣盒里头。
捧着回府后,抽出其中信纸,小女娘茫然的左看右看都不识得其中的字,正巧沈雉路过,拿到手上,就变了脸。
——阿兄,上头写了什么?
沈雉告诉她。
——他笑话你目不识丁,胸无点墨。你看,字字句句都在骂你,你拿到手上却乐的不行,被戏耍一通可恼?
在崔绒的好奇下,沈婳高贵冷艳道:“笑话,谁给我情诗,我就要收吗?”
“给我写情诗多了去了。”
以至于,她收到一封,都觉得在骂她。也全都交给沈雉手上。沈雉一边安抚她,一边将信给烧了。然后去这些人家中走一趟,寻上其爹娘长辈。以至于,后来那些人瞧见沈婳就跑。
崔绒信了。
“哇!”
她有点羡慕,因为整个盛京没有人敢给她写。
女娘表示:“丰州城的公子哥跑到我跟前献殷勤的也只多不少。”
崔绒:“哇!”
沈婳在一声声‘哇’中迷失了自我。为了突出她比崔韫受追捧,于是,很是夸张道。
“我便是出趟门,都能将路堵的水泄不通。”
女娘小拇指翘起来:“愁人。”
身边的奶包子刚要继续捧场,却留意到不远处立着的男子,她突然站起来。
“二叔!”
沈婳的小拇指翘着有点抖。
她甫一抬头,撞上了崔韫不温不凉的视线。
崔绒跑过去:“你何时回来的?”
崔韫看着门槛上坐着前一刻还在放肆炫耀的女娘,薄唇动了动,声线听不出任何起伏。
“在你二婶婶喊着许家哥哥的时候便回来了。”
沈婳觉得这人占便宜的同时还不忘阴阳怪气。
崔绒:“哇!”
她好不得意的冲沈婳抬下巴:“你死定了!”
沈婳慢吞吞的将小拇指收了回来。又将头低下来,努力酝酿先前告状的忧郁情绪。
崔韫收回视线,吩咐道:“将小郡主送回去。”
小奶包有些不情愿,她鼓着脸。就听崔韫淡淡又道:“监督她抄写……”
话音未落。
“不抄不抄,我这就走。”
崔绒没出息圆滚滚的跑远了。
很快,沉稳的脚步声由远而近。沈婳的视线里闯入了一双绣着祥云图案的黑靴。黑靴的主人表情仍旧寡淡如水。一身绯袍却将他的眉宇衬托几分潋滟。
总算恢复先前心境的沈婳,吐出一口气:“我有事同你说!”
崔韫看她一眼。
“嗯。”
他往书房走,沈婳忙起身追上。还不忘警惕的将房门给掩上。
崔韫取下官帽,女娘就快步走进,扯了扯他的衣摆。
“我今儿在外头,瞧见个人。”
崔韫不动声色的睨向她。
“谁?”
他不咸不淡问:“你的许家哥哥?”
沈婳垮下脸,直截了当:“是当年给我下不惑的人。”
这一句话,让崔韫倏然看向她。
沈婳:“我绝不会看错。可他是金吾卫。”
养伤的那段日子,雪团总是趴在崔韫身上,舔舐伤口的同时每日都要祭奠那人的长相,恨不得让其归西。
女娘有些慌乱:“不惑牵扯了不少案子,至今仍是一团谜。你说过前朝将军曾被此操控心智。此迷香后又一度失传,然,太祖皇登基又再度现世。”
“旁的不说,先帝去后,嘉佑年间,官家把持朝政,涉及不惑的案子,又频频而起。”
这十七年,只怕都有十数起了。
“这些,我不算清楚,也不愿想那般长远。”
沈婳问:“我就想问你,金吾卫效忠的可是官家?”
若是这般,那这帝王,未免太可怕了些。
“会作画吗?”崔韫正巧立在案桌前,神色难辨的点了点上头的宣纸。
沈婳明白他的意思。
“也是,你去查一查,没准是不惑背后之人故意安插在宫里的人。”
她刚坐下,崔韫便沉默的撩起衣摆,为其磨着墨。
一位合格的绣娘,必须会画稿,墨笔勾清纹样。画人像于沈婳而言,并不算难。
她取过狼毫,蘸取墨汁后,抿着唇落笔。
她画的很认真。无法察觉,边上的男子的视线在一寸一寸变冷。尤其在那半张脸跃然纸上,就已同金吾卫的二把手对上且分毫不差时。
崔韫下颌线紧绷。
金吾卫自然是爀帝的忠犬,此生绝不会背叛。
当年,暗杀他的人,身上便是金吾卫的图腾
故,他开始怀疑这事事仁义,事事周全,得万千百姓爱戴的天子。
他开始彻查当年崔家父子殒命沙场的真正缘由。
他也为此清楚,这个帝王的手段有多狠。
可从未想过,不惑也同他有牵扯。然,很快崔韫又接受了这件事。
若去细究,只怕这个阴谋会越越滚越大,太上皇,先帝,还有如今龙椅上的那位,足以震惊朝野。
“不必画了。”
他将女娘手里的狼毫扣下,墨汁滴到了画像之上,那充满杀气的眼被晕染成黑团,而那道刀疤却愈发鲜明。
沈婳抬头去看他。
崔韫轻抚她柔顺的墨发。
“你可知二皇子,为何痴傻?”
沈婳不敢去猜。
崔韫帮她答了。
“他便是中了不惑。”
男子嗓音凉如水,下面说的话更让沈婳心口一跳。
“可起先那不惑,是冲着太子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