轮船远渡重洋,间或放下救生艇,游客上去拍照留念的事,在竞争日益激烈的出国旅游公司的轮船上时有发生。
“不会。”赵叔肯定地说。
从海面由近及远整齐的波纹中,可以断定小船附近没有大型船只。小型的也没有。
作为大夏民国天字第一号通缉要犯,夫妇二人脸上没有任何担忧、恐惧之色,代之的是一种祥和、坚定的气质。
“大哥大嫂给你姐弟俩的这张相片,说出了很多事情。”赵叔把照片还给宋琦说,“一,气色上说明他们现在过得很好;二,船只上说明他们没有出远门,不在大夏就在南国;三,违反禁令拍照,说明他们现在做的事,不再局限在内务部的范围。”
“四,六姑跟我爸妈时有联系。”宋琦见赵叔不再说了,便又总结了一条。
“你六姑这只闲云野鹤,哪部门也管不了她。当一名联络官,倒挺合适。”赵叔有点儿想通了某个环节。
“赵叔叔,你是说我爸妈……”
“我有一个感觉。你爸妈的事儿,不是我们看到、听到的那样。”赵叔猛然看到在台面上的燃着的烟头,急忙伸手捏灭,扔进烟灰缸。
转过写字台,挥手扇去台面上半寸长的烟灰,拨拉着烟头烫的痕迹,说,“这一切,会有真相大白的一天。”
宋琦临走时,赵叔说了一句:“像今天的事,以后不要再发生了。大夏对这种目无法纪的社会群体斗殴事件,容忍已经到了极限。”
大夏要变天了。
天空将不再乌云密布,阳光将普照大地。树木将茁壮成长,鸟儿将自由翱翔。
……
从赵叔家出来,宋琦寻思片刻,骑车去了三院。
晚上,第三人民医院住院部,安安静静,灯火通明。
四楼五官科病房区,医生办公室里,宋琦问值班医生:“请问大夫,下午送来一个眼球掉出来的患者在几号病房?”
穿白大褂的老医生戴上眼镜,看着宋琦,没说话。
“大夫,他叫尤龙。”
“我查一下。”老医生在厚厚的三院五官科住(出)院登记薄上,慢慢翻看起来。
看了两页,赶忙摘下眼镜,小心地放进一旁的眼镜盒里。
眼镜是金丝边的近视镜,眼镜盒裹嵌大红色的平绒面料。怎么看都不像是面前这位黑不溜秋的老者的所有物。
“下午五点多来三院的,进住院部估计不到六点。”宋琦提醒正从前往后一页一页查找尤龙的老大夫。
“呵。”老医生尴尬的笑笑,直接翻到最后一页,说,“自己看吧。”
“413病房。谢谢大夫。”宋琦道谢后问,“能让我看一下他的病历么?”
“这个……”老医生犹豫起来。“不知道医院规定可不可以给你看。”
“病人家属可以看病人病历。法律上有说。”宋琦说。
“有么?”老医生问宋琦。
“《医疗事故处理条例》第二十条。”
“真有,你就看吧。”老医生一指厚厚的一摞12开纸大小的本子。
白纸用钉书机钉成一个个几页的本子,封面是制式印刷黑体黑字《第三人民医院住院部患者病历》
下面是仿宋体“科室,患者姓名,性别,年龄”等项填空题。答题一律蓝墨水钢笔,手工填写。
每一个本子就是一个五官科住院部患者的病历。
“麻烦大夫给我拿一下尤龙的病历。”宋琦看到第一本就是尤龙的,这么问,是为了证实自己的猜测。
“你自己找吧。”老医生说。
果然,宋琦的猜测没错:这个大夫不识字!
“谢谢。”宋琦伸手取过尤龙的病历。
老医生一脸尴尬。
宋琦手上这本,尤龙的主治医生用钢笔清楚地写着“尤龙”两个大字。
宋琦翻看了两页,眉头紧皱。
“那上面写了什么?”老医生好奇地问。
宋琦一脸尴尬。你是大夫,你问我?
“我不是大夫。是三院打杂的。”老医生说完,“嘿嘿”笑一笑,表情瞬间恢复常态,“今晚大夫们都去闹洞房了,拉我来顶缸。”
闹的肯定是庆庆的妹妹的洞房。
“大夫的字跟天书有一拼,我也只是看个大概。这上面先是说了患者病症:一,患者眼睑有撕裂的伤口,眼球脱出过眼眶,但被组织牵连。二,角膜失去光泽。三,眼球的四条直肌从眼球赤道部离断。四,眼球壁没有明显创口。”宋琦尽量不照本宣科的念病历,以免老大夫听不懂。“清理眼球表面的积血和污物后,患者视神经从眼球后极部相连的地方被外力拽断,留下一个直径约3mm的圆洞,只有两条松弛的上下斜肌牵连着眼球。”
“后面呢?”老医生不认字,但能数出字数。从他到这个岗位上岗伊始,就在翻看尤龙的病历。原因无他,只因尤龙是今天,截止现在,最后一个入院的,他的病历在最上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