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景色明暗不定,无数模糊景象在逐一交替,梦雪凝的意识并不清晰,仿佛被催眠一般,直到场景在一处房间定格,她才逐渐醒转。
理智渐渐回归,视野也变得清晰,她发觉自己正躺在床上,先是愣了两秒,旋即迅速扯开被子坐起身,环顾着周遭环境。
高大的衣柜,实木的地板,雕花的家具,洁白的墙面,还有床头的毛绒小猫,尘封已久的回忆在这一刻苏醒,脑海中的画面也在此刻与眼前的景象重叠。
这是她的房间,这里是凤族。
她低下头看了看自己的身体,手是短短胖胖的,身子也是圆滚滚的,穿着猫猫印花睡裙,她不由得有些脸红,小时候的自己一直都很喜欢可爱的小猫呢,不过以现在的眼光再来看倒是有几分尴尬了。
梦雪凝翻身下床,第一件事就是打开衣柜挑了一套看得过去的衣服穿上,一边翻找,一些更细致的回忆也被一一想起,据这些衣物推断,现在的时间点应该是她五岁的时候,且元印已经是觉醒的状态。
搞清楚了时间,她的眼神有些变化,对她来说,这并不是个好节点,真要说来,她的人生最重要的一个转折就在这段时间,不是元印觉醒这件事本身,而是……
砰砰砰!
连续的敲门声突然响起,听得出,敲门的人十分用力。
她转过身去将门打开,一个高大的男人出现在眼前,红色短发,络腮胡,孔武有力,面容竟和她有几分相似。
男人只看了她一眼便转过身去,撂下冷冰冰的话:“既然起了,还不赶快去大殿修炼1
从始至终,他的表情都没有一丝情绪。
梦雪凝一直看着他,没有应声,目送男人的背影消失在走廊尽头。
“爸爸……”
她的声音很轻很轻,仿佛梦呓。刚刚的红发男人名为梦魏华,是她的亲生父亲,她知道眼前的一切必定是幻觉,早就被赶出凤族的自己,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出现在此地,她也早觉得自己一定恨透了凤族的一切,可当父亲的面容出现在面前时,那些往事,似乎在某一刻都变得不那么重要了。
“想回去吗?”
一个低沉的声音恰在此时于耳畔响起,梦雪凝猛然一惊,四下环顾,却不能找到音源所在。
“我可以帮你。”
那个声音再度响起。这次她听出来了,这个声音正是秘源林中那个神秘的黑雾状魔兽。
“我并不觉得你这样做能帮助我什么。”她开口道,一如既往的冷漠,但五岁小女孩稚嫩的声音实在没什么杀伤力。
她脚下的影子突然动了起来,她很确定自己根本没动,只见得漆黑的影子慢慢凸起,脱离了平面的束缚,化作了立体的人形,但同样模糊,难以看清容貌,只能大概看出是个女性。
“为了我们交流能够更加顺利地进行,你可以称呼我为‘影’。”影的声音性别特征并不明显,情绪波动亦然,梦雪凝盯了她几秒后,判断自己现在无法立刻破开这个幻境,便点点头,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无论你信不信,我是龙神尊上的眷属之一,也就是说,就连你们四大家族当代的族神,在龙神尊上的眼里,地位都应在我之下。”影说着,颇有几分自傲,但口说无凭,梦雪凝并不会轻信她的话。
上来就说自己的地位比四大族神更高,但凡脑子正常一点,都不会这么容易就信了吧。虽说单从概率上来看,确实存在这种可能性,可惜,以梦雪凝以往的经验,这个影八成在忽悠自己。
“而你,想必一直梦想着重回凤族,将那些欺辱你的人踩在脚下,由你自己登临高位吧?”
梦雪凝不善地盯着影,影的话显然是说中了她最隐秘的心事,心下斟酌之后,梦雪凝开口道:“那么,你制造这样的幻境,是要我在这里实现虚假的愿望?”
她着重强调了“虚假”二字,影没有表态,而是给出了谜语一样的答复:“是,也不是。交易之前常常会有一个试用期,不是么?”
试用期吗?梦雪凝大约是明白了什么,看着影自顾自地重新归于脚下的投影,她也不再停留,沿着记忆中的路线走出房门。
去修炼大殿的路上,她遇到了不少同族的孩子,这一片区还只是直系族人居住的建筑群,前去修炼大殿的孩子就已经多达几十个。梦雪凝虽然看见了不少依稀记得的面孔,但并不想多做交流,一路上都避着人走,试图寻个清净。
但有的人是会自己找上门来的。
人流中一个男童的身高明显高于其他人,代表正统血脉的红发也极其惹眼。他一眼就看见了孤僻的梦雪凝,当即气势汹汹地折返而来,迎面挡在梦雪凝的路上,身边还跟着不少“同党”。
“哟哟哟,这不是小蓝毛嘛,瞧这发色,啧啧,凤凰巢里竟跑出个冰鸡来,真是丢死人了!怎么还有脸跟我们待在同一间屋子里修炼啊?”
“就是就是,连你爹都没脸带你出席,你还好意思出来到处丢人?”
“看着就让人倒胃口,虎族那头白毛比起你来都算好看了1
“你不如早点去死吧,不要出去给咱们凤族丢人了1
“异类!蓝毛!异类1
“……”
没来由的冷嘲热讽一股脑倒在梦雪凝脸上,根本容不得她逃避,不愿回首的往事一桩桩一件件地涌上心头,冷静如她,一时间被气得浑身颤抖。似乎心有灵犀一般,脚下的影子动了动,耳畔传来影的低语:“要抹杀他们吗?”
听着这话,梦雪凝反而冷静了几分,面色阴沉得可怕,而眼前的几人浑然不觉,依旧在竭力讥讽。
梦雪凝的余光瞥了一眼对面男生脚下的影子,它蠕动着,蓄势待发,但梦雪凝却拒绝了。
“不用。”
至少现在不行。她扭过头,顶着他们的咒骂和其他人异样的眼光绕道而行,每一步都走得很用力。
她的父亲梦魏华是当今家主的嫡长子,那个红发男生名为梦常,他的父亲则是梦魏华的二弟,梦魏光。父亲还有个三弟,梦魏离,但他的儿子天赋不如梦常,本人的声望也比不上魏华魏光两位兄长,因此并不怎么引人注目。
本来如果一切顺利的话,父亲作为嫡长子继承家主之位是合情合理的,梦雪凝没有兄弟姐妹,不出意外的话,以后也不会有,因此,梦雪凝就会是下下任家族继承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