湘阴侯府,苏苏正坐在院内一座观景的亭子内。亭子内接一汪清池,几条硕大的锦鲤在池中悠哉的游动,带起水面泛起阵阵的波澜。苏苏将手里的吃食抛将下去,那一条条锦鲤便争先恐后的游了过来,张大嘴巴,抢到吃食的掉头游往池中央,为后来的鱼儿们让路。正当苏苏对着这一群锦鲤出神之时,欧阳野迈着大步。提溜着一条夜兔走了进来,身后跟着一群下属的官兵,还有两条猎狗。
只见欧阳野将那夜兔高高提起,放在了苏苏面前的桌子上,说到:“今晚让下人们红烧了,让你也尝尝南方最好吃的兔子。”苏苏虽然也算见多识广,但看到这么大一直血淋淋的兔子摆在自己面前,一时之间按还是难以接受,只能摆摆手,让下人们拿去了厨房。欧阳野见状也没说什么,顾自在苏苏对面坐了下来,“自从跟我回了湘阴,就没怎么见你笑过。是又想你家公主了?”
提到永清,苏苏仿佛一下来了精神,抬起来,望着欧阳野,“不知道公主回宫以后身体怎么样了。”她的记忆仿佛还停留在许长歌为永清拔去箭簇的那个夜晚。
“你放心吧。朝京那边不是早就来信了。那位公主殿下身体好着呢!听说还和那赵昭仪闹了一场,弄的那赵昭仪下不来台。”欧阳野随意地说道,顺便悄悄牵起苏苏放在桌子上的手,一根一根的把玩她的手指。
“希望公主不会有事吧。也希望皇后殿下能够圣体康健。只是可惜了太子妃殿下,那么好的一个人。”苏苏说着将要哭了起来,似乎是想起了在燕京时,与永清一起同游,与太子妃一起谈笑的日子。而如今,活着的人天各一方,死去的人尸骨未寒。怎得不让人落泪。
欧阳野见状也不再言语,只是握住苏苏的手,盯着那池子里还在不断抢食的锦鲤。群鸦从王府上空飞过,遮蔽了本就不甚明亮的秋日阳光。
少顷,欧阳野扶着苏苏,慢慢的走回屋子里,苏苏挺着肚子,一只手搭在上面,另一手撑住腰,就这样和她今后生死与共的湘阴侯回到了该去的地方。
…
与此同时,常秋宫的永清正在焦急的等待事情的结果。这几天她已经派出了所有可以派出的人手,动用了所有能够动用的势力,只为了找出太子妃的真相。她知道那样一位太子妃是不可能无缘无故带着自己的孩子葬身火海的。可如今几天过去了,调查的结果却还不甚明朗,只知道这件事情和常乐有关。可常乐再不得宠,也毕竟是公主,永清是没有办法在没有证据的情况下质询常乐的。再说问了,常乐也未必肯说出来。只能靠自己那些收拢的小太监和宫女以及皇后在后宫中庞大的实力。
“公主,公主。”半夏的声音从门外传来。永清听闻立刻开了门让半夏进了来。半夏先是行了一礼,然后急忙起身,“公主,奴婢打听到了一些消息。”
“什么消息,快说。”永清急忙催促道。
“公主知道,奴婢以前是和赵昭仪那边的下人有些联系的。奴婢向从前一个与奴婢要好的伙伴打听了一下。她当时正好跟着常乐公主在东宫。”半夏似乎说的太急了些。
“慢一点,别急,细细说来。”永清说到,说着找了位置坐了下来,并且摆了摆手,让半夏自己也找个位置坐下。
“她说百日宴那天,常乐公主特意找了个离太子妃近的位置。开始的时候和太子妃说了些悄悄话,但太子妃并没有很开心,反倒是常乐公主一脸戏谑。这样说了一会太子妃说自己感到不舒服,就抱着孩子离开了座位。没想到常乐公主也跟了上去。我那玩伴是侍奉常乐公主的,只得一起跟了过去,只不过走到半途突然听见常乐公主和太子妃的争吵声,不敢上前打搅,只能在一旁默默等着。结果倒是不偏不倚的把事情都听了个全。”半夏喝口水。继续往下讲,“据她说,当时常乐公主一直在笑,说什么:你也不想这件事情被所有人知道吧。想想这件事情被太子知道了会怎么样。你那个太孙真的是太孙吗?我看不会是龙种吧。太子妃听了这些一语不发。过了一会儿,常乐公主好像说够了。最后提了一句,今天该发生什么你自己明白。我那玩伴听到常乐公主快要离开,便也急忙走开了。她现在也害怕的不行。若是有人知道她知道了这些,只怕是性命不保。”半夏终于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了个清楚。
大概搞清楚发生了什么的永清,陷入了一种深深的无力与恶心中。天家内,竟然连一个女子不想斗争的女子也容不下吗?“将你那玩伴接到我宫中,给点钱财,让她回家吧。路上和校尉打个招呼,让人护着她点。”
“谢公主隆恩。”半夏说完告退,留下了仍处于深深震惊之中的永清。她早就知道太子妃之死有隐情,只是没有想到这背后的原因竟然牵扯到了那个皇帝。连自己的儿媳都不放过,简直丧尽天良,不配为万名表率。这样的帝王多在位一天,岂不是对天下百姓就多一分伤害吗?只不过,永清无法理解的是,赵昭仪在其中扮演了什么样的位置。为什么常乐会知道,为什么常乐会去威胁太子妃。事情虽然有了一点眉目,但迷雾仍然没有完全散开。
正当此时,萧雾月也进了常秋宫。永清连忙将其拉到自己房间,把半夏查到的前因后果事情原委从头到尾和她说了一遍。包括常乐对太子妃的威胁以及她自己对这件事的猜测和疑惑之点。萧雾月和永清一样,听完以后陷入的深深的沉思之中。她也没有想到陶景帝居然能做出这种事情。
“即使这背后的根源是陶景帝。但这件事情绝对没有这么简单。赵昭仪怕是要利用这件事情来…”萧雾月说到这里顿住了,像是陷入了思索之中,少顷她继续说道,“赵昭仪是想利用太子妃的将太子拉下台,然后扶正他那刚生的小皇子做太子。听说了吗?即使是发生了这么大的事,皇帝还是给那小皇子赐了名字,名新,字月异。”
“好一个新,好一个月异。他怎么有脸还在给皇子赐字。”永清几乎是出离的愤怒了。“好一个赵昭仪,还想要她那孩子变成太子,等陶景死了,她还想要垂帘听政不成?一个屠户家的女儿,倒是有几分心机。”
“可不能乱说。陶景在不是个好皇帝,也毕竟是皇帝。你虽是她女儿,这话被他听了,我们都会有麻烦。”萧雾月赶忙捂住永清的嘴,左右看了看,仿佛再看是不是隔墙有耳。看到四周都没什么人也没有什么声音以后,才逐渐安心了下去。继续说道:“这件事情恐怕还没有完。昨日,太子因为管教无方已经被软禁了。想必不日赵昭仪就该吹耳旁风,让那皇帝换太子了。”
“换太子?那不知道这朝京城又有多少血雨腥风了。”永清终于冷静了下来,细细想了一遍事情经过,“要是真的换了太子。幕后那边,荀家那边该如何?”
“我也不知道,只知道大概是要变天了。那些士族本来就因为太子妃的事情遭到了莫须有的打击。这下储君异位,所有人的态度又要重新改观了。希望那皇帝不是真的老来昏聩吧。”萧雾月一声叹息。
永清和萧雾月一时陷入沉默,闺房内熏香的味道慢慢扩散,弥漫了整个房间,只是这熏香却遮不住皇家内的勾心斗角所带来的恶臭。永清只觉生在天家是如此恶臭,可她转眼又想到阿离那样被霸占田地的农民,想到五斗米教那些流离失所只能寄望与虚无缥缈的神灵的百姓。她仿佛在自己的脑海中窥见了那一抹灵光:或许不只是天家,或许只要生在这个时代,生在这片土地上的所有人,都无法逃脱这般身不由己的宿命。她不知道背后的原因是什么,也不敢去深思,仿佛那是某种不可名状、某种光是稍微想起就让她脊背发凉的东西。但是她隐隐约约知道,大燕如果还想要继续继续下去,是绝不能继续如此这般了。只是,要怎么样才能有一个让所有人都不受命运的摆布,或者最起码少受他人摆布的世界呢?她不知道。
永清起身,看向萧雾月,“雾月我们出去走走吧”
“好。”萧雾月也起身。
当她们携手步入中庭散步之时。两位意想不到的客人却来了常秋宫。
只见许长歌带着亦步亦趋的常乐公主踏进常秋宫中。常乐仿佛犯了什么大错一般,低垂着头,紧紧跟在了许长歌的身后。
“说吧,永清公主就在这,你把刚才说的那些话再说一遍吧。”许长歌盯住永清,却随意吩咐身后的常乐。
常乐听得这话,当场跪地不起,嚎啕大哭,“永清,我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