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机和青萍寻思着以什么理由棒打鸳鸯,以免似最开始的时候一般,许长歌在长秋宫坐了一个时辰,她们刚出言提醒,时辰到了,就见永清公主做出西子捧心之状,委屈巴巴相求,搞得她们不敢让她动气,耽搁了伤情,只得放过。
好巧不巧,夕间一阵花气薰风扑面而来,栀黄步障里倏然传来一声被忍耐压低的“啊啾”。
锦机快步上前,眉间满是忧心忡忡:“公主是不是在庭中坐久,有些受寒了”
“不——”永清的“不是”还没说完,锦机便立刻道:“想来是日头渐渐降下来了,阴气凝结——哎呀,原来已经宫门快落匙了,许将军恐怕得出宫了。”
“不是,不是这样的。”永清拽住锦机的袖子,没忍住又打了一个喷嚏,连忙以袖掩面,瓮声瓮气道,“是这花粉弄得我鼻子有些痒……”
“公主你以前可不曾对花粉敏感呀,”锦机十分关切,“这院子里的栀子花种了这么多年了,您何尝似今日这般喷嚏连连”
永清无法反驳。
但她确实是方才那阵妖风刮起来,莫名地鼻子痒罢了,并没有伤寒受凉的感觉。以前确实不曾出现,大抵是大病一场,人也弱了许多。
“哦……”她有些犹豫地点了头,转向许长歌的眸子里一点狡黠忽闪忽闪,“可我记得许侍中还有事要上奏相陈是吧,要不现在先去德阳殿”
许长歌回来了以后,蘧皇后不许他再加衔侍中出入宫禁,但皇帝还是心疼他,时常暗示他若有急事,仍能在前殿留宿。
许长歌一次也没有去过。
因为他晓得若真走了皇帝那边的捷径,蘧皇后会更讨厌他,更不让他靠近永清。
永清决定暗示一下许长歌,如此一来,夜间尚能相会,就似,他们在燕阙宫中之时。
谁料许长歌一口回绝,甚至微微欠身向锦机致谢:“多谢女史提醒,巽险些犯禁。”
那双明眸便蕴了一丝恼意,圆圆地瞪着他。
许长歌什么时候也变成榆木脑袋了,难道,难道就听不懂她故意撩的弦外之音么!
“锦机姑姑,我还有一件事想向许将军讨教,等说完了,我就让青萍送将军出宫。”永清眼睛一转,落到她手中的簿册上,“您也还有要事办吧。”
锦机眼瞧许长歌虽然里头是个什么货不好说,但至少外在谈吐皆与朝京那些经学世家的郎君无异——怪不得他靠着这副皮囊与言行俘获了长秋宫里那些单纯小宫女,皆为他和公主的相会添砖加瓦,不停地松绑。料想只是一刻说话的功夫也翻不了天,于是转身便去了。
永清立刻张牙舞爪向许长歌道:“我倒是不知将军如今连我心意也不解了,是行兵打仗久了,不曾拿起书卷,连字里行间的意思也不晓得么”
她这话又酸又委屈,一张瘦得令人心疼的小脸上满是别扭。
那俊逸的脸上扬起一抹浅浅的笑意,却不答她的话,从旁边花枝上撷来一朵乳白的栀子花,重重叠叠的花瓣里热烈散发着奶香的味道,放在永清鼻尖下。
便听得大大的一声“啊啾”。
“你……干什么!”永清咬住嘴唇,鼻腔里仍有痒痒的感觉。
可恶啊,要不是现在伤势仍由不得她活蹦乱跳,她一定要扑上去狠狠地揪住许长歌的脸,让他大喊“公主恕罪”。
许长歌的脸上却流露了一丝惊讶,他将这丝惊讶夸张地放大,挑了挑眉,揶揄道:“臣还以为公主是故意想留住臣,才要掩饰在外头着凉,故意说自己不耐花粉的。”
“……”永清咬牙切齿,“你……你有病!”
虽然有那么一小点因素是吧。毕竟若真是在外头坐久了伤寒,蘧皇后肯定觉得是许长歌的问题,又不让许长歌来见她了。
她低下头,将脸埋进手掌中,闷声问出了渐渐让她耳朵尖染上红色的问题:“……你真的听不懂我的意思吗,我是让你先去前殿呆着……这样……这样……宫门落匙了就可以假意错过……母后也不能说什么……嗯……然后……就可以……”
“臣知道。”她已经觉得自己要烧起来了,谁料想落进耳朵里的声音仍是温柔清爽,还带着一点时常让人不快的笑意,“因此,臣才要早些出宫的。”
永清抬起头,羞恼在她苍白的脸上增添了胭脂色,显出了昔日的活泼生气:“你有病吧”
许长歌将那朵栀子花拢进掌心,双手负于身后,垂首在她耳畔低声道:“难道,只许阖宫妃嫔玩些欲擒故纵的把戏公主半年不回臣的信……那臣,也要试着吊一吊公主的胃口了。”
惊羞缠上了她的舌尖:“你——”
她头脑尚且一片空白,不知该如何反驳他,为自己挽回几分颜面。
却有温软的唇,轻轻落在她通红的耳尖,浅尝辄止。
一点微微的触动,却似一声烟花在她耳畔绽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