顷刻。
林夕收回目光,重新看向一脸正经的吕良,道:“吕将军,下次相见,我请你好好逛逛这迎春楼,如何”
“不去。”
吕良立刻摇头,满脸鄙夷道:“吕某家有贤妻,向来对这种烟柳之地,没有半分兴趣。”
那百余名士兵肃然起敬,眼中满是敬佩。
林夕眼皮轻跳,又道:“我找几个头牌陪你,去不去”
“不去。”
吕良再次摇头,说着他转头看向林夕,认真劝道:“迎春楼的几个头牌,最低也要八十两银子,殿下有这闲钱,不如请弟兄们喝酒,来得实在。”
“哦。”林夕笑眯眯的看着他,也不说话。
那些士兵顿时眼神错愕,神色有些呆滞。
吕良一愣,嘴角不断抽搐,半天憋了一句:“我发誓,一共就只去过一次。”
林夕神色顿时鄙夷起来,打趣道:“去过一次就知道头牌什么价格,吕将军厉害啊!”
库库…
那些士兵有人憋不住,笑出声来。
“笑,笑什么笑。”
吕良脸一黑,没好气道:“我只是犯了所有男人都会犯的错,有什么好笑的。”
“将军你别说了,我们懂,我们都懂……”他们看着吕良,脸上露出遇到同道中人的欣喜笑意。
林夕看着眼前一张张鲜活面孔,愣愣出神。
经过了短暂相处,他对这些军中将士,也算了解。
他们是兵,是为了故乡安稳,不惜与妖灵搏命的士兵,是一道命令下来,敢于拔刀,不惧生死的军中勇士。
看着都是糙汉子,很木讷,如同他们身上甲胃一般,冰冷无趣,实则却是感情丰富,内心炙热。
遇见碰触到他们底线的事情,他们会拔刀,会愤怒,会像在胭脂铺子时那样,爆发滔天的杀机。
而路过烟花之地,看到那些衣着暴露的女性,他们又会如同普通男人一样,心生渴望,面露猥琐,估么着不少人都暗中去过。
这些无不召显着,他们不止是守卫家乡的军中勇士,他们也是人,有家人,有孩子,有血有肉,有着炙热感情的普通人。
要不了多久,这些士兵将远离家乡,奔赴那远在几千里之外的通州边境,去抵抗入侵的戈阳大军。
七万人去阻拦上百万人,这很难让人不悲观。
他们或许一个也回不来…林夕只觉得喉头发痒,眼睛发涩,心脏宛若被人用重锤狠狠敲打,异常难受。
此时,他对林川以及林川身后的幕后黑手,恨到了极致。
如果不是他们,眼前这一个个鲜活面孔,根本不用奔赴通州战场,九死一生。
许是军营比较压抑的缘故,虽然只是一个简单的乐子,这群士兵便笑了许久。
直到林夕回过神来,他们还在交头接耳,不断交谈。
有人说等到林夕请客,自己要金枪不倒,坚持三天三夜,也有人反驳,说别人不行…
几乎每个人,都面带笑意,或说着,或听着荤腥段子。
显得傻傻的。
一旁,吕良也在静静听着,时不时的也插上一嘴,引得那些士兵哈哈大笑。
在一阵笑声中,一众人不断西行。
约么过了一个时辰,天色完全暗了下来,但他们都是修行之人,能够暗夜视物,夜色并不影响赶路。
很快,他们便走出了内城,来到了西城区所在。
与内城和城东不同,静州的西侧城区一片荒凉,一眼望去,视线中没有一处房屋阻挡,可直接看到远处高耸的城墙,城墙后面,是一片绵延山脉。
那里应该就是大泽山吧…林夕远远望去,那里山峰密布,高的直直插入云端,最低的山峰,也有百丈高。
里面不断有嘶吼声传出,震耳欲聋。
林夕收回视线,向城墙下望去。
那里零星扎着一排营帐,旁边是一处处篝火燃烧,泛出的火光,点亮了远方夜色。
“殿下。”
吕良忽然一把拉过林夕,说道:“你跟在我身后,不要乱走。”
林夕一愣,有些不解。
“呵,无知,连这个都不知道。”一旁讥讽声立刻自一旁传来。
林夕望去,发现李松正对自己翻着白眼,他的胳膊搭在一名士兵的肩膀上,蹒跚前行,显然一路上累的不轻。
林夕瞥了他一眼,没搭理他。
李松自觉无趣,冷哼一声,别过头去,不再说话。
吕良看着两人,无奈的摇了摇头。
林夕转过头看向吕良,后者回过心神,指着远方的大泽山,解释道:“前方就是大泽山,经常有妖兽出没,虽然大多数都会被我们拦截在城墙之外,可总会有一些越过城墙,冲过来。”
“为了防止它们冲进内城,我们在此处布置了不少陷阱,这样能来得及派人截杀。”
“嗯。”林夕点了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
众人继续前行,一路上林夕都在低头观察,果然在两侧看到了参差不齐,似乎随意排布的一个个深坑。
深坑长宽数十丈,深达数丈,上面简单铺设着一些草皮掩饰,下面一柄柄长枪倒插在地上,枪尖锃亮,看着就很锋利。
单是这些深坑,便要耗费很多人力。
林夕看向吕良,问道:“如果这些陷阱,也没能阻挡,还是有妖兽侥幸跑过去怎么办”
吕良嘿嘿一笑,“这个大将军早想到了。”
他指着左侧一处亮光处,“那里驻扎着两千军士,碉楼上有人巡视,即便有妖兽侥幸过去了,也会被他们拦下来,伤不了城中百姓。”
林夕顺眼看去,果然看到那里有数十栋高达数丈的碉楼,其上有士兵不断观望,下方也有几队兵马,正来回巡视。
在众人说话的空当,很快便来到了军营,看守的士兵似乎都认识吕良,问也没问,便让他们进去了。
军营左侧,是一排营帐,帐前有一排排甲士来回巡视,右侧是一堆堆篝火,周边坐着一个个身披甲胃的士兵,正在晚食。
一阵阵哄笑声,不断自其中传出。
他们与那排营帐,隔着一个巨大的校场。
据吕良介绍,那排营帐是几个将军的居所,还有就是一些军医所用帐篷,至于其它士兵甚至包括他们上面的伍长、百夫长乃至校尉,都是没有营帐的,只能围着篝火,露天而睡。
“为什么不多准备一些营帐呢”林夕有些不解。
虽然那些士兵都是入了开脉的修行者,早已不惧日晒雨淋,即使露天而睡也不会生病,但在营帐里睡觉,终究舒服一些。
而且营帐也不贵。
“殿下有所不知。”
吕良解释道,“妖兽的袭击是不分时候的,我们随时都要准备着,没有穿戴盔甲的时间,即使我们这些将军也一样,只能披甲而眠,有个营帐,只是方便议事而已。”
林夕心中唏嘘。
他之前就听说过军营清苦,却不想竟然苦成这样,连睡觉都不能松懈,只能披甲而眠。
众人继续前行,很快便来到了李玉堂营帐处。
“吕将军请止步。”
一个身披漆黑盔甲的肥胖军士,把他们拦在了营帐外,“大将军正在议事,他吩咐过,任何人不得打扰。”
吕良止住身形,对那肥胖军士抱拳一拜,“劳烦洪校尉通报一声,我奉命带李公子回营,特地来向李将军报道。”
吕良说着似乎是怕李松分量不足,他又指着林夕,补充了一句,“还有二世子殿下,也有要事拜见将军。”
那洪姓校尉脸上肥肉一颤,急忙向林夕和李松抱拳一拜,先后行礼:“见过世子殿下,见过李公子。”
李松白了他一眼,没说话。
林夕对那洪姓校尉微微点头示意。
洪姓校尉这才收回拳头,对吕良说道:“不行。”
“李大将军吩咐过,任何人不得打扰,谁都不行。”
吕良嘴角一抽,转头看向林夕和李松,“殿下,公子,要不你们先到我营帐休息片刻,我在此等着。”
“不了。”
林夕想了想,摇了摇头,“我想随处走走,稍晚再来拜访。”
他看向身旁李松,邀请道:“李公子,和我随处走一走”
李松对他翻了个白眼,“你自己去吧,本公子累了,要休息。”
说话间,他朝着林夕摆了摆手,向一旁的一个军帐走去。
轻车熟路。
林夕摇了摇头,转身离去。
原地,只留下吕良、洪校尉,还有吕良手下百余名士兵。
吕良挥手驱散了士兵,没好气的瞪了洪校尉一眼,指着鼻子骂道:“就你丫的讲原则,让殿下和公子都等着,这下可好…”
然而任由吕良如何谩骂,那洪姓校尉神色始终不变,肥胖的身躯宛若一块巨石一般,杵在营帐门口,纹丝不动!
此时的林夕,已经走出了几十丈,来到了巨大的校场之上。
他方才并非生气,而是真的想随处走一走,看一看。
他想看看这帮即将奔赴通州战场的士兵,想知道他们的生活到底是什么样子,尽管这改变不了什么。
可他就是想知道,莫名其妙。
此时,已是夜晚时分。
兴许是正在晚食的缘故,诺大的校场并没有什么人,只有零星的几个士兵,在那里打熬着力气。
林夕一路前行,来到了近处。
那里有着两个士兵,对着一排成人合抱粗细,裹着漆黑兽皮的木桩,用拳头不断捶打。
他们身后,是一个手持皮鞭的校尉不断抽打着他们的后背,骂骂咧咧道:“废物,两个废物,两个伍长打人家一个士兵,这架都能打输了,还有脸找老子告状”
“给老子练,不打够五百拳,别想吃饭。”
那两个伍长不敢说话,不断捶打着眼前的木桩。
两人都是开脉境界的修士,莽足了力气,至少也有几千斤力气,按理说几拳下去,木桩也就裂了。
可诡异的是,他们眼前的木桩,受到那般重击,只是发出几声嗡嗡声响,便没了反应。
林夕走到一个木桩前,解开绑着的兽皮一看,顿时了然。
这些木桩都是树妖驱干所制,坚硬无比,普通人拿刀全力劈砍,也留不下半分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