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明月伸出纤细修长的柔荑,细细抚摸着墓碑上的五个大字——季逍遥之墓。
小小一个动作,仿若耗尽女子大半生的力气,眉目如画,肆意傲然的沈明月更咽着。
她一字一句认真道:“季逍遥,你清风霁月,心怀苍生,温润儒雅,聪慧过人,你一条命可以为了宣武百姓而心甘情愿赴死,此般大义,无人可及。”
犹记得,初遇季逍遥时,男子坐在轮椅上,眼眸被白色锦帕蒙住,望不见这色彩缤纷的世界,甚至有些自暴自弃,却从未怨过爹爹的不自制,从未怨过上天的不公。
这般好的男子,只见了十一年阳光,而她沈明月,被该死的命运判了活不过二十五岁。
细细算算,今年便二十五了吧,时间匆匆啊,现下已秋,她熬不过冬日了嘛
如是想着,沈明月漂亮妖冶的眼眶湿润,幽幽叹息:“季逍遥,其实我隐瞒了一个秘密,现在和你说吧,我是重来一世的人,我前世啊,过得可戏剧了。”
她清亮的凤眸缓缓落下泪珠,掉在地上,融于泥土:“当惯了娇娇大小姐的我,最后竟因爱错人,在暗不见光的地牢内,被折磨了整整十年。”
若我没经历过这些,或许,会和你在一起,让你短少又不好的人生,留下一笔浓墨色彩。
可这些,沈明月没说,人既已死,她亦然不能让时光倒流,抹平自己深埋于骨的伤痕,什么都没意义啊。
沈明月唇角突然勾起一抹释然的笑:“没事啊,若我抗不过命,那估计今年冬日便要下去陪你了,这样也好,你不孤单。”
在沈明月说这话时,墓碑后面的人骤然失神,五官狼狈却不失俊美的君墨染此时满是错愕。
他向来没深刻了解过沈明月,听着沈明月字字让人窒息的话语,君墨染唇角微张,却不知言何。
“躲了那么久,出来吧。”
沈明月沙哑中胸有成竹的话语,让君墨染微微一愣,随即镇定自若的走了出去。
君墨染脸色凝重,却一言不发,骨节分明的手指了指墓碑后面,示意沈明月去看。
沈明月挑眉:“我会听你的今日,不是你死便是我亡。”
君墨染气定神闲的姿态,嗓音出口却泛着不易察觉的低落:“你随意,但是我估计,你不去看的话,秦聘婷要一尸两命。”
他既然敢露面,又岂会没做好准备明月还是太瞧不起他,明月不想想,若他只会装模作样,前世如何在十年时间内,将临安国治理的井井有条,愈发昌盛。
沈明月脸色瞬间沉了下来,她冷眼凝望着君墨染:“除了以他人威胁我,你还会什么”
君墨染却只淡笑着,丝毫无所谓:“我没威胁你,你可以不去管秦聘婷。”
他似乎怕沈明月做傻事,忙补充道:“我敢保证,你若现在不去看,片刻,秦聘婷便会死。”
白色素衣却仍旧倾国倾城的沈明月连忙焦灼的朝墓碑后面而行,她不敢拿秦聘婷的性命去赌。
女子猛然眼眸一怔,只见墓碑后自有一方天地,花花草草环绕,沁人心脾的清香,在往前看,竟是一望无际的悬崖。
许是正因这处危险害人的悬崖,使得普通百姓不愿往上来,倒是给了季逍遥一方安宁。
暗卫挑的地方很好,不过此时这处却让沈明月无端寒颤。
她迈着步子,朝悬崖走去,眸子凝望着一片云雾笼罩,深不见底的悬崖,悬崖处生了一个极细却长的枝丫。
枝丫上面赫然是粉衣娇嫩,肚子显怀,眸光慌乱无措,唇角被一块丝巾绑着,发不出声音。
那枝丫承受不住重量,摇摇欲坠,秦聘婷仿若马上要掉下去了。
沈明月无心思索,立刻运起轻功下去,小心翼翼抱着秦聘婷,在一望无际的悬崖上面浮着,很吃力。
一道人影却直直下来了,手掌紧紧抓着沈明月的脚腕,是君墨染,他笑得肆意:“明月,你陪我一起死吧,别陪季逍遥。”
他无所求,细细一想,此生所求,无非明月,现下又毫无权势,不如拽着明月一起去死。
做对亡命鸳鸯吧。
沈明月想挣脱开他,可偏偏君墨染拽的死紧死紧,运用了内力,又悬浮在空中,沈明月无法应对。
快要落下去时,沈明月拼尽全力将秦聘婷抛了上去,她手腕处传来断裂的声音,用力过大,应是碎了。
耳畔是无情肆虐的秋风,寒冷刮人,沈明月急速下降,这般高空,掉下去,恐怕要粉身碎骨了吧。
“明月,对不起”
意识消失的最后一刻,是君墨染饱含歉意的话语,他自私自利,上一世害明月致死,这一世又强迫明月同他殉葬。
不过,他不悔,反正明月亦然活不过今年冬天。
再次睁眼时,是在一片湿冷的寒潭中,君墨染皱了皱眉,环顾着身旁的水,他无心思索,连忙游出水中。
环顾四周,另有一番天地,鸟语花香,树木繁殖,这竟是处山谷!这是上天保佑啊!
可更吸引目光的是,额头撞在坚硬石头上,血液横流,近乎躺在血泊中的沈明月。
君墨染心下霎时一窒,脚步迅速的朝沈明月而行,他小心翼翼的伸手微颤抚摸着女子的脸颊。
慢慢俯身,近乎留恋疯魔地亲吻女子红润的朱唇,白皙的脸颊。
有那么一刻,他甚至希望女子永远这样安安静静躺着,不会说出伤人心的话,不会拔刀相向。
外面传来一阵轻缓沉稳的脚步声,君墨染警惕起来,却发现是个白发苍苍的老人,看起来心地善良。
那老人眼神应是不太好使,自顾自的采摘着药草,絮絮叨叨说着:“妞妞的病,快要治好了,赶紧采些药去熬了。”
这老人识药!君墨染心下迸发出一阵惊喜,他故意抚摸着沈明月的脸颊,呜咽哭泣,引来了老人的注意。
老人听到声音,拄着拐杖,一瘸一拐的朝他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