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活狗剃毛,屠夫真是第一次干这个。若是别家让他这么干,屠夫早就骂娘了,但吴咏这两天给复望里带来的好处太多了,吃人嘴短,拿人手短,他们家人口比较多,这几日光是卖解忧馍,就赚了三四百钱。
因此虽然心里不情愿,但手上动作可不停,一会儿工夫,白犬的一身狗毛都被剪秃了。
这时吴咏又找来一个密封性比较好的麻袋,将白犬塞进麻袋,只留一个狗头在外面,用绳子系上口。
又将麻袋另一端剪出一个小口,取来一个不用的陶罐,再将干艾草点燃放入陶罐中,然后套进麻袋口中。
只见一股浓烟不断从麻袋中溢出,等艾草熏完,吴咏将白犬放出,再用清水给它冲洗一下,浑身上下再也找不出一个跳蚤了。
众人看着跑来跑去的白犬,开始指指点点起来。
“没想到艾草还能熏跳蚤,等回头给我家也熏上一遍,也不知是谁家的猫,总是往我们家跑,弄的我家被子上都是跳蚤,我家娃儿都被咬哭好几回。”
屠夫今天也算涨了见识,眼看快要到朝食点了,今天的正事还没办,不由有些心急,“贤侄,你家今天是杀猪,还是杀羊?”
吴咏有些懵,怎么今天非要杀生?
其实他哪里知道这时不像后世的人们那么随意,各种规矩极多,人们也都十分遵守规矩。
就像吴家现在请人宰杀牲畜,别人各种工具都带来了,你现在说不杀了,没有这么干的。所以即便白犬被吴咏救下,但规矩不能破,还要有其他牲畜替代被宰杀,不然对两边的人寓意都不好。
郭氏给吴咏说了规矩,吴咏看了一眼猪圈中浑身脏兮兮的黑猪,沉吟一会,说:“劳烦两位叔父将猪身清洗干净,我去请示一下祖母,今日杀这头猪吧,顺便再准备一些物品。”
一位杀猪汉子有些疑惑地问道:“贤侄这是何意?都要杀了,为何还要清洗?”
吴咏自然不能说他们杀猪不专业,这猪身上这么脏,接的猪血都不不知道能不能要,因此只能敷衍说道:“我在太虚中看到的,这猪怎么说也养了一段时间,有些感情了。就好比被砍头的人一样,死前总要给些体面。”
汉子呆立一会,等吴咏跟郭氏走远,才回过神来,对另一个汉子说道:“三哥,以后咱们再杀猪,一定也要像今天一样,给它们好好清洗一遍。”
吴咏回到内院,看到祖母也起床忙活起来,就说了刚才的事情。
老夫人看了一眼围在孙儿身边转圈的秃毛白犬,笑笑说:“家里的事,你做主就行,有拿不定主意的,跟你母亲商议一下,不用事事都来跟我这个老人家说。”
吴咏笑道:“家有一老,如有一宝。孙儿以后很多事还要指望祖母拿主意呢,总不能孙儿娶妻也是自己拿主意吧,那女方家肯定是不愿的。”
众人都笑了起来。
等吴咏再次来到屋后时,发现除了两个屠夫,还聚集一群人。他们都是听说吴咏家要用太虚之法杀猪,来看稀奇。
众人看到吴咏领着一众姐妹,端着陶盆,提着木桶,不禁有些疑惑。
“吴家侄儿,你拿面粉和盐巴做甚?”
吴咏笑着解释道:“面粉是混合猪血做血肠用,盐巴是用来清洗大肠和小肠的。”
“君子不食溷腴,贤侄有些多此一举啊。”
吴咏一愣,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
好在有朱里典在,只见他轻声对吴咏说:“你李伯父的意思是君子不吃圈养的动物的内脏,因为这些东西会让人看起来非常的脏,咱们复望里里这些年杀猪,从来都不要这些的。”
吴咏差点张口就说,你们不要,我要啊!
好在他还算克制,顺便编了一个善意的谎言。
“不瞒诸位叔伯,小子在太虚之境游历时,那里的人们将猪视为上天赐予的食物,可不敢有丝毫浪费,无论是耳鼻舌脑,还是心肝肺血,都可以制作出相应的美食。”
众人还是有些担心,那位李伯父继续说:“豕食不洁,故谓之豕。坎为豕,水畜而性趋下喜秽也。”
这句话不用朱里典翻译,吴咏也明白大体的意思,就是说猪很不卫生,不能吃。
根据记忆得知,这时的人们不仅嫌弃猪肉脏,还说吃猪肉会生病,总之谁吃谁掉档次。
归结原因有以下几点:
一是不论当下还是以前,医师都对于猪肉的评价不是十分友好。
二是这时的猪肉特有的‘臭味’十分的浓重,如果处理不好,就会十分难吃。
三是猪的生活环境导致猪肉中有很多寄生虫,不杀死它们,很容易寄生在人体,导致人生病。
一瞬间想到这些,吴咏打算今天让众人好好涨涨见识,让他们知道猪其实浑身都是宝,不能带有色眼光看它们。于是笑着说:“诸位叔伯勿要再劝,今日小子打算做一份全猪宴,若是大伙都觉得不好吃,以后小子便不再提杀猪吃肉一事。”
众人见吴咏这样坚持,也不好再说什么,同时他们也好奇吴咏怎么做这全猪宴。
接下来,随着几位壮汉的你赶我拽、一头不算肥壮的猪被拖出猪圈,这猪似乎也预测到了自己的结果,不断挣扎,想要逃回猪圈。
这时白犬突然窜过去,加入驱赶阵营,对着猪不停吠叫,好似让它不要再挣扎。
见此,顿时有人调笑道:“这白犬也忒会见风使舵,昨日还同处一个猪窝中,今日受了主人待见,就翻脸不认猪了。”
众人大笑,又有四个壮汉走出来,一人扯住一只猪脚,众人一起使劲将猪抬到一张矮案上,然后死死按住。
屠夫用一根麻绳拴住猪嘴,防止它死到临头,张口咬人,然后瞅准时机,一把匕首快准狠插入了猪的喉咙,紧接着是猪挣扎的嚎叫声,很快就是一股鲜红的猪血喷涌而出。
吴咏赶紧将木桶递给屠夫,让他把猪血接住。
随着血柱由粗变细,猪的呻吟越来越低,最终只剩下四肢在慢慢抽搐,直到一动不动了,壮汉们才松开手。
“好了,诸位辛苦。”屠夫拱手道了谢。
“任老三,你这杀猪的技术是越来越退步了,今日差点把咱们累死。”一个壮汉调侃地说笑着。
众人一阵哄笑。
任老三却是没空搭理他们,挽起袖子,准备给猪褪毛。
吴咏将装了猪血的木桶提过来,倒入一些在装有面粉的陶盆,然后不停搅拌,这是一会要做血肠用的。
另一边任老四将早已烧的滚烫开水浇到猪身上,任老三则是快速用一块长石条不停搓动。两人分工合作,很快整个猪褪得白白净净。
“叔父将这些猪的毛收集一下,侄儿还有用处。”吴咏这时突然开口。
人群中传来嗤笑声,“猪的毛能有什么用,白给俺都不要。”
都是邻里乡亲的,这人也未必是存了什么坏心思,应该是不知道猪的毛是制刷的重要材料,为了避免以后的浪费,于是吴咏便解释道:“这猪的毛经过处理后,可以制作成漆刷和毛笔。”
当然吴咏没告诉他们,他收集这些猪的毛是为了制作烧烤刷,为以后夏天吃烧烤做准备。
众人一听猪的毛还有这用处,纷纷记在心里,暗道以后自家杀猪时可不能再丢了。
甚至还有人开玩笑说:“朱老五,你不是说猪的毛给你都不要吗?以后你家杀猪,把猪的毛都给俺呗。”
朱老四顿时气的直瞪眼,众人见此又是一阵哄笑。
吴咏见任老三正要举刀给猪开膛破肚,担心他以前没取过猪内脏,会失手,不由提醒道:“叔父小心些,千万别弄破了内脏,侄儿都有用的。”
任老三点点头,只见他拿起匕首朝着猪肚轻轻一划,顿时裂成两瓣,露出里面各式各样的内脏。
吴咏又拿来各种大小不一的盆,分开装这些内脏,接着告诉任老四该怎样清理这些内脏。
这可是一个又脏又需要耐心的活儿,需要将肠、肚里的粪便倒出,再把肠、肚翻过来,一遍一遍的清洗,最后再用盐巴搓,直至这些脏器没了异味。
交代完任老四,吴咏让任老三先卸下猪头和四个猪蹄。这些上面还有很多猪的毛,需要用火烧一下。
接下来吴咏让任老三切下一条猪大腿,再让他要把边上的肥膘都去掉,又找来一个大陶盆,贴近底部的区域,垫上一圈竹片,又将盐巴均匀涂满整条猪大腿,这是准备做火腿用。
之后吴咏开始指导吴老三将猪肉分割成各式各样的块状,方便接下来的烹饪。
五花肉单独留出来,红烧肉最佳的选择。
梅肉是留着炒菜用的,大块肥肉一会炖烂之后做方块肉。
颈骨、脊骨、胸骨、大腿骨一会大火煮,好做酱大骨。
前排和小排,这可是好东西,等会做个红烧排骨。
猪脖子上的淋巴肉含有各种细菌和病毒,这个是万万不能要。
同时为了让人以后有记性,吴咏特意用夸大的语气说:“这些淋巴肉吃了不仅会致病,还有可能传给下一代,以后大家杀猪牛羊时,一定要扔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