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林城,梧桐街。
青楼依旧梦好,月亮却已爬上了中天。
酒肆内,酒席从开。
桌上坐着四人。
分别是王小北,唐怡,夏森和独臂男子。
王小北率先敬了独臂男子一杯酒,率先开口问道:“还未请教阁下大名?”
独臂男子淡淡道:“袁遂。”
王小北道:“袁大哥,刚才谢谢你救了我师妹,我敬你一杯1
袁遂很双开的举起杯中酒一饮而荆
夏森注意到袁遂断了一只左手,他大大咧咧的道:“袁老弟,你这手咋搞的啊,怎么断了一只?”
酒桌上的王小北闻言,很是无语的低下了头来。
第一次见面就问这种涉及到隐私的问题,除了玩世不恭的夏森,一般人还真问不出来。
就连天真的唐怡也不满的瞪了一眼夏森,责怪他不该问这么冒昧的问题,那可是她的恩人。
虽然在江湖上,脸上身上没点伤疤的,都不好意思称呼自己是江湖人。
毕竟脸上或是身上的伤疤越多,代表了江湖资历越深。
当然,也不排除有的江湖人为了扬名,故意自己给自己的脸上划拉两刀,显得凶神恶煞的,让人看上去不好惹的样子。
可一般的,很少有江湖人像夏森这么直接的。
江湖应该是快意的,可也是含蓄的。
第一次相识,即便是一见如故的交情,也很少有人会问一些涉及到隐私的问题的。
江湖人活着的就是个脸面,而脸面是互相抬举的。
突然被问这种涉及到个人隐私的问题,一般好脾气的江湖人早就面露不快,脾气稍微大一点的江湖人,拔刀相向也是有可能的。
袁遂却是毫不在意,他潇洒的一笑道:“被人砍断了。”
唐怡讶然一惊,“可又抓到仇人?”
袁遂道:“没有仇人。”
夏森不信道:“以你的武功,在星耀榜上,怎么也有前五十的实力,江湖上什么人有能力砍断你的手?”
王小北默默的点头,确实如夏森所言,江湖上,能够打败袁遂的人不多,可也不少,他也好奇是什么人能够砍断袁遂的左手。
袁遂淡淡道:“不是江湖人。”
袁遂没有等夏森继续发问,他道:“武林城知府的儿子。”
夏森和唐怡都无比的惊讶,就连王小北也感到意外。
说是意外,可也是情理之中。
江湖人都有一个共识,也是一条潜规则:
任凭江湖人武功如何的高强,也高不出朝廷的铁骑。
在这方面,第一受害人逍遥派的李掌门不说感同身受,最起码也是同病相怜。
夏森很是不屑道:“看断你左手的是知府夏商周的傻缺儿子夏洛特?夏洛特那孙子长着一身的肥肉,整个就是一头行走都费劲的蠢猪,数年前我也揍过那孙子,约莫是下手重了点,到现在那孙子见了我就跟老鼠见了猫一样。”
揍了武林城知府的儿子,还能安然无恙的活着?
看着夏森臭屁的表情,唐怡只当夏森在吹牛,直接撇了撇小嘴表示不信。
王小北好奇的问道:“袁兄,你是如何得罪了夏洛特的?”
袁遂轻描淡写道:“因为我抽了他一巴掌。”
王小北道:“为何?”
聪明的江湖人,从不肯轻易的得罪官府中人。
因为,除非是弃国弃家的亡命之徒,不然的话,得罪官府的代价,江湖人负担不起。
袁遂看了王小北一眼,淡淡道:“当我觉得有更重要的东西需要守护的时候,我会践踏世间一切的道德和法律,更不要说一个小小的武林城知府的儿子。”
王小北默默的举起酒杯,又敬了袁遂一杯酒。
夏森又问道:“我看你拿剑的是右手,怎么断的是左手?”
袁遂道:“右手不可以断,我还需要武功。”
夏森又道:“是舍不得?”
袁遂道:“不是,因为有需要保护的人。”
“懂了...”夏森也敬了袁遂一杯,道:“下次让我碰到夏洛特,我非打断他一条腿,替袁兄报仇不可1
袁遂不置可否的笑了一笑。
另一边,酒肆内的一个角落。
“我是个水性杨花的女人,我被卖到魅香楼里两年了,这两年里,从开始的不习惯,无数次的问自己还有没有将来,到现在,我已经慢慢的习惯了迎来送往,锦衣玉食的生活,试问,不用到处漂泊无依,不用日夜操劳家务,整日里还能养尊处优,这样的生活啊,哪个女人会不喜欢呢?”
凤姐儿数次拒绝了小虎子。
小虎子依旧不死心,他猛的摇头,急道:“不,你不是这样的人。”
凤姐儿平静道:“小虎子,你是个好人,忘了我吧,老掌柜说的对,我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我喜欢新鲜的肉体,我喜欢灯红酒绿的生活,如果跟了你,我怕我会忍不住...在这里两年了,我的身体和灵魂都已经被禁锢在了这里,如果离开了这里,我会死的。”
小虎子眼睛里充满了泪水,却强忍着没有流下来。
凤姐儿又道:“今天是芒种,或许,你不知道,芒种这天,其实是我的生日...”凤姐儿憧憬道:“生日啊,上一次过生日,还是爹妈在的时候,之后,我就再也没过过什么生日了,怕是我自己都快忘了...”
“凤姐儿,我不知道今天是你的生日,你等着,我这就去给你过生日1
小虎子闻言,转身就要出了酒肆准备生日礼物,却被凤姐儿拉住了。
凤姐儿道:“别再叫我凤姐儿了,叫我李芒种吧,李芒种,这才是我的本名...”
小虎子默念道:“李芒种,李芒种,我记下了1
凤姐儿又道:“小虎子,今天是我的生日,你忘了我吧,就当做是你送给我的生日礼物,好吗?”
小虎子猛的摇头:“不,不要...”
凤姐儿装作生气道:“怎么?你连姐姐最想要的礼物都不愿意送吗?”
小虎子内心里苦涩无比,他看着凤姐儿许久,最后,他痛苦的点头:“我答应你1
小虎子说完,猛的转身跑走了。
他怕自己再晚一点就忍不住流下来的泪水,被凤姐儿看到。
凤姐儿望着小虎子离开的背影,也流下了一滴清泪。
酒桌上的四人看着这一幕,都忍不住的唏嘘。
说起来,凤姐儿也是唐怡的恩人。
唐怡走了过去,默默的拉着凤姐儿的手。
凤姐儿收拾心情,歉意道:“不好意思啊,让大家见笑了。”
夏森随意的摆摆手,表示不介意。
独臂男子无所谓,继续喝着碗里的酒。
唐怡对小虎子有着深深的同情。
王小北则抱以理解的微笑。
凤姐儿低着头,问道:“你们,是不是看不起我?”
王小北笑道:“同坐一桌,如同同乘一船,没有谁看不起谁,也没有谁有资格看不起谁。”
凤姐儿沉默了许久道:“你们都是好人。”
夏森好奇的笑问道:“哦?什么是好人?”
凤姐儿认真的答道:“好人,是对江湖上的人和事,抱以包容和理解的人。”
“哈哈哈哈...”
夏森仿佛听到了一个十分有趣的笑话。
别人凭什么包容和理解你?
所谓的侠客侠肝义胆,却背信弃义;所谓的儒士满口仁义,却毫无廉耻;所谓的商人诚实守信,却见利忘义...
如此种种,别人凭什么要包容你?
夏森笑完之后,又思索片刻,他猛的拍了一下大腿,深以为然道:“哈哈,说得好1
唐怡道:“姐姐,你是喜欢小虎子的,对不对?”
凤姐儿苦笑一声,“喜欢?喜欢又不可以当饭吃,当珠宝戴,喜欢,如果仅仅只是喜欢,又有什么用?世间最廉价的东西就是喜欢,因为任何人都拥有喜欢,任何人都可以喜欢任何人1
唐怡道:“可是,两个相互喜欢的人就要在一起呀。”
凤姐儿道:“呵呵,都说易求无价宝,难得有情郎,可真正的,有几个是有情郎的?说什么有情饮水饱,真正让他们每天都喝水不吃肉试试?你们江湖人,每一个江湖人开口闭口都是什么江湖侠义,可是,江湖侠义能当饭吃吗?那些江湖上响当当的名门大派,他们的掌门人一个个光鲜亮丽,可是,底下的门人哪一个不是日子过得紧巴巴的?他们占据着名山大川,靠着那点微薄的田产能养活几个人?哪一个不是偷偷的干着见不得人的勾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