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药铺,沈若然发现自己的行李已经被人收拾好了,整整齐齐放在赵掌柜脚边。
赵掌柜叹气:“沈姑娘,我这儿不便再留你了,这点钱你拿着,要是还有什么亲戚,就去投奔他们吧。”
纸里包不住火,这事一来二去就传到了赵掌柜耳朵里,当然也有大徒弟煽风点火的功劳。
沈若然拿上东西,不再久留,躬身给赵掌柜行了个礼,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宋启瑞找到了新目标,自然就将吴家盯得松了些。
院子里阳光足,大家便扫干净了铺上席子,把裁好的布料跟棉花都拿过来,在大太阳底下缝被子。
毕宁一进门就知道自己来的不是时候,可惜没办法,只得硬着头皮坐下。
这活可不是什么人都能干的,几个人里只有吴贵田跟吴修文的针线活勉强能看,吴霜属于半吊子,只能打个下手,缝些没什么技术含量的地方,而吴修武跟宋清远只能在一旁看着。
被子缝到一半发现院子当中一个晒水的水缸挡了地方,需得挪开才行,可里边正巧昨晚挑满了水,根本移不动。
吴贵田道:“算了,等缝完了这边往上卷一卷,再缝那边就行了,不用挪。”
吴修武正闲得发慌,见有自己的用武之地,恨不能立马就表现表现,当即自告奋勇要去搬缸。
那蓄水缸约有半人多高,口径又大,里边装满了水着实不轻,宋清远给毕宁递了个眼神,让他也去帮忙。
毕宁领命,上前摆开架势,打算跟吴修武一人一边:“咱俩一块。”
吴修武觉得这仿佛是对他力气的一种侮辱,虽然知道人家是好意,但也心存了点炫耀的意思,道:“不打紧,俺一个人就行。”
毕宁跟他们接触的时间短,觉得心惊,“你一个人可以?”
吴修武当即撸了袖子,露出小臂上结实的肌肉来,扎马下蹲,一股劲儿双手环住大缸,竟然不是推,而是生生将这口满水的大缸给环抱了起来。
他甚至还抱着这口缸往前挪了几步,找到了个合适的地方才放下。
整个过程中,满满一缸的水,一滴都没溅出来。
宋清远也有点难以置信,他是知道吴修武的力气大,但没想到竟如此恐怖。
毕宁小声问宋清远:“他练过?”
若是懂得内家功法,会运气蓄力,那就另当别论了。
宋清远摇头,据他所知两兄弟的本事都是野路子来的,从没受过什么正经训练。他瞧着吴修武这一身神力,忽然就起了个念头。
宋清远悄声问毕宁,“想不想跟他试试?”
毕宁颇有些不屑,“我不欺负人。”
宋清远激他,“到时候谁欺负谁还不知道呢。”
毕宁忽然就跟踩了尾巴的斗鸡似的,梗着脖子道:“那我就让您瞧瞧。”
被谁瞧不起都可以,就是不能被自家主子瞧不起,这以后还怎么取得主子的信任,怎么当差。
宋清远好笑地看着被激起了斗志的毕宁。
毕宁活动了下手腕,冲吴修武道:“吴二哥,有没有兴趣跟我比试一下?”
吴修武自然乐得,“毕兄弟你可找对人了,要说比掰手腕,这十里八乡可没人是俺的对手。”
两人很快找好了地方,是平时他们用来在院子里吃茶的小木桌,清掉了桌上的茶具,两个人便一左一右拉开了架势。
宋清远当裁判,吴霜扔下被子也过来凑热闹。
有比赛的地方必然得赌输赢,她押一文钱堵吴修武赢,毕宁虽然也挺壮实,却看起来却没他二哥块头大。
一个人下注怪没劲的,她又拉上了宋清远跟吴修文。
“你们觉得谁能赢?”
吴修文不在乎输赢,既然吴霜把注押在了吴修武身上,他也不好让客人下不来台,便押在了毕宁身上。
宋清远自然是跟着吴霜押,这让毕宁十分受伤。
他哀怨地看着自家主子,所以这一下他又迷茫了,主子这意思到底是让他赢还是输?
宋清远看出他的疑惑,下一刻便拍了拍他的肩膀给出暗示,“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就行。”
毕宁点头,这意思便是让他不留后手,全力以赴。
随着一声令下,双方的较量开始,两只紧扣在一起的手看似只是轻微的左右移动,可藏在底下的暗潮涌动只有比试的双方自己知道。
不一会儿,吴修武便涨红了脸,他显然也没想到毕宁能跟他耗这么长时间。
打小他就在村子里玩这种游戏,那些同龄的甚至比他大一些的孩子都在他手底下坚持不了多久,后来大家都觉得挺神的,一些大人便也要跟他比试,结果无一例外全都败在了他手底下。
也是从那时候起,他便知道自己与常人不同了。
只可惜农家人有把子力气没什么特别的,力气再大不也是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干活么。
毕宁虽然面色如常,却也在暗自心惊,本以为对付一个毫无根基的普通人,单凭力气便足够了,可对峙了一会儿之后,他竟然不得不调用内力才能与之抗衡。
时间一点点流逝,双方竟还分不出胜负,那两只手腕一会儿倾向左,一会儿倾向右,看的众人的心也跟着揪了起来。
起初还只有宋清远跟吴霜在旁观看,随着比试时间的延长,连吴贵田跟吴修文也忍不住加入到了观战的队伍当中。
大家各自为自己选定的那方加油助威。
吴修武已是满头大汗,而毕宁的手也开始微微颤抖起来。
最终,毕宁一鼓作气,猛然爆发出一股大力,誓要结束这场磨人的比试,但吴修武却不肯放弃,也咬牙使出了最后的力气。
忽然间,随着手腕向一侧倒去,那支撑了许久的小木桌终于不堪重负,在胜负分出的瞬间“轰”一下裂成了两半。
在场的众人皆是目瞪口呆。
第一次见掰手腕将桌子给掰碎的。
最终胜出的是毕宁。
吴修武头一次遇见了对手,并没有失败之后的沮丧,反而眼神里透着股让人捉摸不透的兴奋劲儿。
“毕兄弟,俺要拜你为师!”吴修武说着就要给毕宁行礼。
两人的年纪差不了多少,这一下给毕宁吓了一跳,道:“这可使不得。”
今日的比试吴修武已然使出了全力,虽然最终还是败了,却让宋清远看到了他身上无限的潜力。
他深知这样的力量若是日后加以引导会爆发出怎样的威力。
毕宁被吴修武追的满院子跑,一个非要拜师,一个不肯收徒。
这一段小小的插曲过后,大家又开始了手里的活计,忙活了一个下午,做出了四条簇新的棉被,里边的棉芯都絮得厚厚一层,盖在身上甭提多暖和了。
沈若然在街头浪荡了几日,除了青楼妓馆,终是没有什么地方肯收留她。
她想了想,还是决定回家。这几日那道观也没见有什么动静了,说不定她爹娘会回心转意。
近乡情怯,她没敢直接回村里,而是绕道镇上,想着找个地方稍作修整再往回赶,可一进开北镇,便见满大街都贴着寻人的告示,还有捕快巡查,弄得这段时间都没有年轻女子敢单独外出。
沈若然被这阵仗吓坏了,她何德何能能劳烦衙门的人来寻,突然间她想起了那个死在城门外破屋里的男人。
莫不是他的尸身被发现了?难道她行凶时还有人从旁经过,瞧见了她不成?
沈若然慌不择路,哪还有心思想回家的事,她现在只想逃得越远越好。
她慌慌张张地往外跑,正与迎面过来的一辆马车冲撞在了一起,幸好驾车的人及时勒住缰绳,才没造成不可挽回的后果。
驾车的人下来便将沈若然痛骂一顿,“你怎么走路的,不要命了?该不会是冲上来要讹人的吧。”
这边一闹起来,周围便有人围过来。
人一多,便有可能露出马脚,沈若然拿包袱遮着脸,不住地给马车的主人赔礼道歉。
她余光中见一队巡街的捕快瞧见了这边的动静,正往这走来,她顿时觉得耳鸣目眩,心跳犹如擂鼓一般,想要找个地方躲藏起来却无处可去。
她不想死,不想为那么一条贱命而白白葬送了自己的性命,什么杀人偿命,她宰的不过是条狗而已。
沈若然脑子一热,竟然掀起轿帘一矮身钻进了马车里。
驾车的愣住了,周围看热闹的人也愣住了。
那队捕快到了近前,问驾车人:“怎么回事?”
驾车的刚要说话,却被车里人打断,轿帘再次掀开,从里边出来位面若冠玉的公子,那人衣袂翩跹,手摇折扇,待人说话皆是笑眯眯地,瞧着和煦温润的样子。
公子说道:“方才马车差点撞到一位行人,好巧不巧竟是在下一位旧识,所以便相邀去府上小叙了,给大家添麻烦了。”
捕快不疑有他,见这边无事发生,便带队离开去别处巡逻了。
公子回到马车中,见沈若然缩在角落里,眼角洇着泪痕,道:“没事了,你去哪儿,不如我们送你一程。”
“多谢公子搭救,您到地方把我放下就成。”沈若然尽量让自己显得不卑不亢,方才的惊慌混乱仿佛未曾在她的身上出现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