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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一章 断流(1 / 1)

于是,无趾人们在最多数的异族人集中精神于拼图游戏时,行动了起来。

真正意义上的杀人武器,兵法、战术或者集团纪律是浸淫战争久得久的文明的做法,对于这个粗陋得多的时代来说,这一切都还在孕育,如今是最为简单的,最为原始的时候。

说来有趣,在地球上,古人们爱用火攻。而在这个世界,无趾人所想出的第一个战术,也是放火。

当他们第一次看到那传说中永恒光明的大火时,从灵魂深处的战栗提醒他们这是种可怕的力量。而在他们看到胖人们将火把挂在墙壁上凭此照明的时候,就更知晓这种可怕的力量原是可以利用的。

幽冥的风很大,而船墓,这火焰上方的空间,风却很小。

那时,悠闲拼图的人们大约还没想到有一群准备拿起武器的人们。

在一片坍塌的玻璃墙上,古丽苏问阿娜芬塔:

“你还记得吗?鳞片人说过,迁徙路线的新的知识保管在这些异族人的脑海里,而原始地图已经变得不对了!假如我们用火把他们都烧死了,那许许多多路线的知识不也都被烧没了吗?”

“首先不可能全部烧死的。”

阿娜芬塔因一种惊人的直觉有意味地回答道:

“其次……难道你觉得他们一开始就知道路怎么走吗?”

事实绝非如此。

诚如鳞片人所云,古老的路线已经在数百年的变化之中成为云烟,一切万物都是在探索之中重新发现的。阿娜芬塔经过思考后,坚信无趾人必须要打破的一个禁锢就在于,他们不能继续走原来的依赖水母一系的迁徙路线了——

他们需要走,哪怕是走一条自己从未经历过的路线。

阿娜芬塔说到这里的时候,目光一转,她把握住了某种灵机,于是艰难地说出了极可能是无趾人历史上第二种斗争的方法,也是他们的第一种战略:

“你说到鳞片人,鳞片人可不可能成为我们的……伙伴?”

只因鳞片人与无趾人一样并不满足于现状,寄希望于拼图游戏,却在游戏中彻底落败。

敌人与同伴,对于这群原始的生命而言,也是一个抽象的词语,他们对敌人与同伴的理解原本只停留在可以吃的东西(猎物),会吃自己的东西(可怕的野兽),还有不能吃的,和自己一样或差不多的东西的层面(活着的同族人和活着的相似的族人)。

这种概念的来源悉数是自然狩猎活动,某种本能般的认知。

对于这幽冥生存的异族人来说,他们其实分不太清异族人、同族人和野兽的区别究竟在哪里。不杀自己的活着的同伴,他们也没有某种思想上的依据,只是他们先天经义的生物本能。

无趾人的准备是花去了不少时间的,主要原因在于这座墓地般的岛上的他们以为是易燃物的易燃物太少。

古丽苏与阿娜芬塔同样参与了这种搜集的劳动。愚钝的无趾人在搜集易燃物时,甚至有径直向身边路过的异族人讲出了阿娜芬塔所说的许许多多的话。但同样未开化的异族人也不太理解他们话里的意思,甚至还有几个帮他们一起搜集易燃物的。

搜集完毕后,古丽苏又出于她好奇的天性,凝望阿娜芬塔许久。

等到阿娜芬塔要走的时候,她才放声大叫道:

“你是怎么想要这么做?”

假设探索客们并不依赖龙心角,而是像齿轮人语一样真的学习使用,就会理解无趾人所用的语言惊人的完整语法与匹配不上语法的原始意指。原始的意指体现在几种不同的语义,他们混淆在同一个词中。

比如古丽苏的这,其中既有是怎么想到的意思,也有为什么会想到的意思,还有在哪里想到的意思,并不明晰。

古丽苏问完后,她看到那从死亡世界回归的同龄人发怔了,那双她一直觉得是极漂亮的紫色的双眼在这薄暮的世界里,意外深蓝。

漫无边际的云始终冥冥围绕这片干燥的土地。暮色朦胧,余晖柔静,世界一片安宁,死亡巨兽的身体躺在大火之地的边缘一动不动。

阿娜芬塔遥遥看到那巨兽的只眼偶然发出一点光明,好像正在予她以凝视。

也许是她应该回到死亡的世界里了。

她踩在石头上,茫然地说道:

“我和你说过,我在死亡的世界被关在一个盒子里……我是在盒子里的听到的,在那里想到的。”

古丽苏站在她的身后喃喃:

“魔盒……”

而无趾人们已经一手拿着他们收集的以及用他们新学会的打磨而制造的钝器与锐器,还有一手则举起火炬。

“一个来自死亡世界的魔盒……”

同样举起火炬的古丽苏,在无趾人的人群之中,抬头看见一朵朵火焰在空中噼啪作响,卷起的火星浩浩荡荡地飘向了天际。

魔盒已经打开。于是纷争便不急不忙地携手名为死亡与征服,在自然界无情的驱赶下,向着地上迈出了他们无可阻挡的步伐。

无趾人们的诈谋终究是有限的,他们对火的应用仅仅停留在讲火炬、火把、还有把能够燃烧的东西,往洞穴里扔。

大量燃烧物其实没有进入洞穴的底部,而是洞口熊熊地烧起。

这种作为在火攻上失败,实际上没有几个人会因此被烧死,但在另一个他们并不晓得的维度上……成功了。

那就是烟。

他们搜集来的他们知道可以燃烧的东西,和各式各样他们随意扔进去的古怪的固体材料,冒出了腾腾的烟雾。

有些烟雾直直地往天上钻了,更多的烟雾滚滚地从十几个洞口,滚滚地往山洞的深处袭去。

头领们都在山洞里,站在地上茫然无知、甚至漠不关心拼图结果已经四散而去的异族人直到烟雾大作时才有理解他们险恶做法的——原则上,他们并不该理解烟火的危险,按照探险客们的猜测,幽冥之中,动物的生长基本遇不上火,没有雷电或大地点燃树木带来的火焰的疯狂,生命又怎么知道火焰的恐惧呢?

他们只在大火知道火。

大约是高温、灼烧与窒息感纵然在一个几乎无火的世界里也是一种通行的恐怖,异族人们大约便是在烟火大作时,发生了过去宣扬拼图的老者们从未说过的蛮力的角斗。

阿娜芬塔就是在那时受伤的。从地底冲出来的求生者还不知道火焰为何而烧,只是在灼伤中发了狂,看到阿娜芬塔挡住了他们的去路,就用他们的石头武器来砸阿娜芬塔。阿娜芬塔受下了,接着用自己的武器使出了自己在同伴间的斗争中从未用出过的血腥的蛮力砍向了这群霸占最好的迁徙的路径的人系。

人的身上被烧出了血。而血液在火中碳化。

过去维系在拼图之上的和平不再,剩下的是各不相同的人们的彼此斗争。他们的斗争传来的声音,连在废船里摸索的顾川和载弍都能听到。至于那火烟,则熏黑了玻璃与金属,叫这大地一起为之颤动。

死亡的使者立在地洞的阴影里,听到受伤而走的阿娜芬塔急切地说道:

“我还需要更多的时间,现在我还不能死。”

仓惶逃窜的阿娜芬塔还有几个受伤的无趾人互相搀扶着挑选一个没有烟的地洞想要躲避,结果就遇上了顾川和载弍。

她原本没有怕,但现在看到了两个死亡的使者,却真正地害怕了。

她原本还将信将疑,如今却在比干燥更恶心的浑浊的空气中,将自己心中的想象与面前的现实混为一体。她以为这两人是来收割灵魂的。

只因现在死伤者众多。

“不能再走那条贫瘠的路了。”

那里没有未来,也没有希望。那里有的只是越来越饥饿的人,以及越来越少的同伴。

古老的教训已经不再是了。

年轻人温和地看着颤颤巍巍几乎要跪倒的阿娜芬塔。

载弍还弄不太清楚情况。

但他大约已经明白了地上正在发生的事情。在他第一次听到这么一种拼图决定了生存时,就感到荒谬。但如今的结果却也非他所望。

就像当初无趾人们的内乱一样,冷酷的年轻人并不想涉入这事情,只说道:

“我们不是来带走你的。”

阿娜芬塔不解地抬起头了。

“我们也不是死亡,这是以前说过的事情。你的复生是你自己的身体的自愈能力扛过了那一次的死亡。而你的下一次死亡,可能很近,可能很远,但只属于你自己的前程。”

他轻声用龙心角说道。

其余的无趾人没有收到龙心角的信息,并不清楚阿娜芬塔与那两个肿胀皮肤的怪人的交流。

在这个混沌又混乱的战场上,阿娜芬塔,或者各个异族的头领,都会失去对全局的掌握,他们现在的话能不能传递给任何一个其他的异族人都是问题。

洞口的天外,余烟袅袅。最初的纷争的火焰在大地之上徘徊,火焰在空中扭曲成怪诞的形状,引动风而向上,落入云间,犹如流星。

“你只需担心你自己,还有你的族人,以及和你长得并不相同的同胞们的你们的命运,别担心,别害怕……我们就要离开了,可能以后不会再来了。”

他们向前走去,无趾人们为他们自然而然的形势牵动,并没有阻拦他们。阿娜芬塔轻轻让开了路,看到他们静默地走到洞外,站在火光映照的云空下。

现在,载弍有点知道,无趾人们与异族人们在遭遇什么了。

他们所遭遇的事情,可能与齿轮人们所遭到的事情是相似的。

而这则是年轻人在他的旅行中第二次面对一场可怕的动乱,他抬头远眺,见到幽冥依旧悠悠,此间一切的变化犹如无尽云雾变化一个转瞬即逝的注脚。至于云雾的尽头,他们看不清晰,只以为是一场溟濛的永劫。

对于他们,或者对于这里的人,都有一场没有际涯的旅行。这两场旅行所要决定的事物,一者代表了这个世界的人的认识的广度,一者则代表了这个世界的人的生存的深度。

年轻人和狮子没有犹豫地往外走了。

阿娜芬塔看到他们毫无顾虑地往前走了,像是要永远离开这里,她突然感到一阵被抛弃的慌乱,于是又大叫了一声:

“我们会活下去吗?死亡的使者!”

犹如群叶摇曳的为火光所映照的天空中,水母们已经准备要出发了。

按照拼图的规则,无趾人们理应追随水母继续他们不变的路径直到他们在拼图中战胜其他族群的时候。

但如今,无趾人们却与其他所有族群一起在这地上起刀兵。

阴惨昏红的丧幕里,还飘着点人的皮肤,原本明亮的玻璃被烟熏黑后,又被人砸出裂口,原本已经损坏了的船墙洞壁,则受迫崩塌,从中流出了墨黑的泥泞。从洞穴里有大量的人惶惶然地跑出,呼喊发生了什么与什么,而在洞穴外,猝不及防的人们狭路相逢,看到彼此的面孔与特征并不一样,就起刀兵。

或有甚者,还不明白发生了什么,疏离于人群,观望着原本见不到的火与烟,浑浑噩噩不知纷争之既至。

受伤的阿娜芬塔大叫后,便紧闭双唇。她原本不抱希望,却在洞口看到死亡的使者停下了脚步。

那时,洞口有恐怖的火焰。那人在熊熊的火光下说道:

“我无法预测这一切,这是在时间与历史尽头才能给予回望与解释的谜团。你知道吗?生活只有时间能给出答案,阿娜芬塔。但我想这没有什么好怕的……没有趾甲与毛发的人……要知道,阿娜芬塔,你并不孤单,你有你的同伴。你的旅程非常艰辛,但也没有什么是齐心协力不能战胜的。拼图这一传统已经消失了,你们的世界陷入一片大火。但我想你们的种群应是会延续下去,可能会延续到漫长岁月的未来。这一切都是这世界的谜。但是……”

年轻人和狮子继续往前走了。阿娜芬塔这次没有出言挽留,而只是在他们的身后,穿过烟雾,远远地望着他们。

“终有一天,旅途会抵达尽头。也许在未来,我会听到你的故事,或者你们会听到我们的故事。届时,我一定会为你们的故事感到惊心动魄。而你们……我想,也会我们的故事感到壮丽与雄伟。”

他顿了顿,一切的思想转念飞逝,落入在一个巨大的他也不晓得的漩涡之中。

他说:

“再见了。”

可能的无趾人的后代。

可能的、朋友。

世界整个在我们的面前,而我们都将选择将我们自身最终安置的地方。

烽火飘荡,飞起无数的火星。死或生号的那行过去齿轮人留下的提词在流火中格外明显。

那时,初云就站在船头,靠着船,望着下面回来的两人,还有远处的阿娜芬塔与正在地上移动着的诸多的异族人们。

顾川上了船后,就对所有的人说:

“现在就走。”

“你们这些人现在就走吗?废船的事情应该还没有探索完罢,这就逃掉啦!”

只有蛋蛋先生讽刺似的提出了疑问。

年轻人无奈地笑了笑,透过窗示意废船所在的位置。那里没有被人包围,而是被烟包围了。许许多多的怪虫和原本安然入眠的妇孺已经带着武器走出。

其中有一部分人走的是地道,一定会与阿娜芬塔她们相遇。

因为信息的隔阂,这些妇孺大概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以为这传承数百年的圣地也遭了天灾,或遭了什么可怕野兽的袭击。她们拿着武器,也就不是意识到纷争,而只是在警惕野兽。

顾川说:

“我和载弍都很想多知道点情况,但是船已荒废,地上又起了火,我们只能走了。”

“可是我们该怎么走呢?”

初云懵懵懂懂有个答案,但她不确定。

水母们反射的大火的光落在死或生号上格外刺眼。顾川望向那些漂亮的泡泡:

“离去的新生的水母们会需要一个光源的。”

水母们在大火并非是什么都没有做的。而按照无趾人的记载,水母们的旅程必经大火,自然也不可能是一次彻底随机的、没有任何意义的进程。

大火给予了梦生水母们幽冥之中没有过的光与热。这种光与热,对于它们而言,所具有作用,那恐怕就是完成自身的更生。

这也许是一种有性繁殖行为,因为顾川看到了有水母们合为一个更大的水母。

也可能是类似地球上灯塔水母那样,单纯的把自己的身体向年轻化逆转,然后做一次类似于无性分裂的繁殖或说重生的行为。这是因为顾川又发现那最大的水母会重新分裂出许多较小的水母。

水母在大火附近是找不到食物的,因此,它们会继续它们向外的航行,前往幽冥的深处,接着在未来的某个时刻,可能是储备了足够的能量的时候,他们便会重新回归大火。

不论这些猜想是与不是,对于探索客们来说,只需要将灯光照入天上就好了。

死或生号再度发出了一声鸣响。

这声鸣响传遍了整片火光照耀的土地。浑浊的空气中,很快射出一道明光,落到了空中悠闲飘荡的水母群里。

很快,就有几只即将离开的巨大水母又重新飞回了那明光所在的位置,按照它们所传承着的某种记忆,将死或生号裹入自己的体内。

新生的水母显然不够细致灵活,整个吞入的过程使得死或生号一阵跌宕,探索客们久违地又尝到了天旋地转的滋味。

不过只一小会儿,就复归平静。水体在摇动中发出一些沉闷的响声。而风声、火声还有人们的叫声则随着大火的远离一起远离。

他们不知道水母们是怎么沟通的,只知道自己所在的这只水母飞一会儿就停一会儿,好像在等底下有没有乘客上来。

人系对于它们来说,也是好用的剔除体内杂质的工具。

但是,如今已经没有任何人系还愿意上这水母,走水母所喜欢、他们却艰难困苦几乎走不完的旅程了。探索客们猜想道。

这样,水母们也只能独自离开。

没过多久,其他的水母也陆续飞来,靠近了这一吞入死或生号的水母,就好像原来它们的亲代过来时候一样。

火光重新远去,玫瑰色的云朵也逐渐消失在层层的乌云之后,没入黑暗不复见。

结果,到了水母飞得很远的时候,探索客们才意外发现居然还是有人系想要搭水母一路的。他们在水母们经常的停靠点上向水母们拼命地招手。中央的水母不知怎的,动了动自己身体,换了个位置,于是死或生号发出的船头光,便随水体往身后照去,照亮了那几个站在边缘的人的影子。

顾川看到里面有一个无趾人,其他都是探索客们并不熟悉的人种。

他们可能是被那一个无趾人带领想要和水母们一起离开,远离大火上的纷争或他们以为的某种“巨兽或天灾的袭击”,结果却迟了,没赶上。

因为水母们已经飞得很远了,它们的生物秉性决定它们不会再飞回去。这些人已经不可能登上这一艘船了。

“水母们对迁徙肯定比这群人熟悉得多,他们应该是在水母们存在以后,才变成如今这样的。。”

因此,水母们并不严格需要无趾人对它们的体内环境进行清理。

这些犹如肥皂泡般真正自由也真正原始的生命顺着幽冥世界的风流,一会儿向上,一会儿又向下,犹如蝴蝶扇动翅膀般缓慢地飞翔,直至彼此都没入茫茫黑暗的深处。

死或生号的船火照亮了水母们的外侧。明晃晃的光里,水母们排出了一些深绿的浑浊的液体,这些可能是它们的亲代留在它们体内的碎片。

如果不是战争,这些碎片可能会由人系们代为清理,如今却径直洒向越来越暗的云层中。接着,从中飞出了成千上万的提前孵化的长翅膀的小虫。

无边无际,而在黑暗中白茫茫一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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