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阿七说,老妇有一个儿子姓沈名洛,自七年前奔赴战场后再也未曾回过家。老妇的眼睛本不大好,后因思儿过度,终日以泪洗面,眼睛就这样哭坏了。
陆珩操着双臂靠在门框上,目光悠远地打量着在院里劈柴的沈洛。
男人的身量很高,不加修饰的黑衣妥帖地勾勒出周身利落的线条,衬得整个人很精神。袖子被撸至臂弯处,左小臂毫无遮挡地裸露出来,右小臂却缠了绷带,从手掌处一直缠绕而上,延伸至陆珩看不到的地方。男人的脸稍显瘦削,五官立体,不笑的时候,总给人一种不好相与的感觉,有点凶。比如现在——漆黑的瞳仁格外冷地盯着陆珩,跟孤狼盯着猎物似的。
陆珩没有一点偷窥被正主抓获当场的慌张,反而气定神闲地道:“沈兄,要帮忙吗?”
沈洛左手一抡斧头,“咚”的一声,斧头陷进了树桩里,劈裂了。
陆珩道:“看来是不用了。”
沈洛抱起劈好的柴去了厨房。
“公子,我怎么觉得阿洛哥哥不太喜欢你啊?”
阿七伸直了双腿坐在门槛上,手里捧着小风给买的冬枣,啃得咯嘣响,仰着头,睁着一双小鹿一样的眼睛单纯无害地看着陆珩。
“大概他是不喜欢聪明人吧。”
“什么意思啊?”
陆珩在阿七旁边蹲了下来:“阿七啊,公子问你一个问题,你觉得那个阿洛哥哥是李奶奶的儿子吗?”
阿七肯定道:“是埃”
陆珩道:“你又没见过沈洛。”
阿七理所当然道:“哪有亲娘会认错自己儿子的。”
陆珩本来还想说什么,但看到阿七一脸真挚的样子,到底没有说出口,只摸了摸他毛茸茸的脑袋。
“枣子还有吗?”
“有。”阿七叼着脆枣,从自己的布兜里掏出一个递给陆珩,这个布兜也是临走时小风给他背上的,说是方便。
这个小风年纪不大,怎就生了副老妈子的性子。陆珩“啧啧”了两声,咬了一口枣子,还挺甜。
沈洛从厨房里出来,就看到这两个一大一小堵在屋门口啃枣。
“沈兄,你要来一个吗?”陆珩扬着手里翠绿饱满的脆枣问道。
沈洛眉头微皱:“你怎么还在这里?”
陆珩发现他说话的时候,刻意将嗓音压沉了几分,透出一股与他这个年岁不符合的沧桑感。
陆珩不动声色地微笑道:“我将你家阿七好端端地送回来了,还给他看了病,买了衣裳和吃的,我想沈兄身为主人,一定会留我吃顿晚饭作为答谢的,难道沈兄不是这样想的吗?”
沈洛的话被堵了回来,一时语塞,看了阿七一眼,阿七吓得都没敢动。
“沈兄,要出门埃捎上我一道呗。”
陆珩见沈洛提步要走,也不管他应没应,直接跟了上去。
陆珩与沈洛并肩而行,毫不遮掩地试探道:“沈兄啊,听说北燕的兵马已经打到赤江了,我国的战况一再吃紧,你这个节骨眼回来,不会是…逃兵吧。”
“你想说什么?”沈洛的嗓音不再低沉,如他的人一样寡淡,透着冷。
陆珩左眉微挑,觉得他本来的声音还挺受听,眼底笑意荡开:“出了门就不装了,兄台还真是直接埃”
沈洛不语,沉默地走着。
“李妇虽患有眼疾,耳朵不大好使,但脑子也不至于糊到连自己亲儿子都会认错的地步。只能说明兄台扮的沈洛惟妙惟肖,亦或是只要有几分相似便可。兄台刻意改变自己的声音,就是担心被李妇识破。我看兄台功夫不错,也不是个江湖混子,对沈洛的事又知之甚多。这番用心良苦,难不成是沈洛的同僚好友替他尽孝来了?”陆珩得出结论,“所以,真正的沈洛不是残了,就是死了,反正混的不大好。”
沈洛用没什么情绪的眼神看着他。
陆珩似有感慨道:“吃人的世道埃”
说话间,二人在一户人家门前停下,陆珩还没来得及问沈洛真正的名字,不远处两个官差叫住了他们,手里拿着张画像向他们走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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谈恋爱吗?披着马甲的那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