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几下噼啪声,随着渐渐散去的黑烟,消逝在空气中。
只剩刺鼻又辣眼的味道,和二人呼出的白气。
重回寂静。
贾真帅刚刚从惊魂不定中回过神来,一屁股瘫坐在地。
“哥……你没事儿吧?”
毛子丰的背影一动不动,没听见似的。
“庄哥?”黄毛以为自己声音小了,又叫一遍。
燃烧过的地面留下一片焦痕,比大只鬼的体型更大。
像一个黑洞,吞噬幸存者的精气神。
只是看着,就让人很不舒服。
“啪”
过了很久,打火机的声音。
“你有没有觉得,天变凉了?”
“啥?”
“我说,”毛子丰转过头,脸上满是已经快要凝固的血浆,“现在的冬天比以前冷了,你没发现吗?”
“呃……”贾真帅被这没头没脑的话搞得一头雾水,“是啊,人都没了,天气可能……就变了。”
毛子丰望着天空,深深吸了一口烟,“是气候,气候变了。”
人都没了,多么绝望的一句话。
只剩下怪物。
鬼。
“你之前见过……”
话没说完,大咳起来。
满身满脸的极度恶臭,不是香烟所能掩盖。
他卸下背包,把冲锋衣脱掉撇出老远,取了些酒精清洗脸脖眼镜。
“这个肯定不一样,不是普通的丧……鬼。”贾真帅扶着颤抖的双膝起身,去看毛子丰伤势。
“变异……咳咳-…或者,进化了,是吧?”毛子丰重新扎起花白的长发,深深皱眉。
胸腔闷痛,嗓子眼满是血腥味,倒是没吐。
肋骨都在,不知内伤轻重。
贾真帅接过酒精,赶紧清洁双手。
“哥,这个逼得有姚明高吧?太他妈吓人了……”
毛子丰沉默了一会,盯住模样狼狈的黄毛。
嘴角不由微微上扬。
“吓人你还上?”
贾真帅闻言,停住擦爪刀的动作,随后咧嘴一笑,“不弄死他,咱都跑不了。”
“未必,”毛子丰把华子塞进他嘴里,“你救了我一命。”
“哥,要不是你挡着,我也没机会……”
“救了就是救了,”毛子丰边摇头边给他点上烟,“我欠你个大人情。”
贾真帅的表情明显从萎靡变为受宠若惊,一时忘了该怎么接话。
“你这个绞杀,相当牛逼,我现在仔细想想,更加觉得牛逼,越想越牛逼。”
眼看都夸到这份上了,精神小伙也得适当谦虚一下。
“嗨,谁叫我体格儿瘦,以前也是他们刚正面,我就打个辅助,见缝插针。”
“好一个见缝插针1毛子丰竖起大拇指,“牛逼1
贾真帅抽完一支烟,看毛子丰还在围着大只鬼的尸身来回打量,试探着问道:“庄哥,要不咱们走吧,万一再有……”
毛子丰又拍了几张照片,“放心,没了。”
他能感知到。
在这个酷似沙克奥尼尔的大家伙登场之前,就已经感知到。
那种感觉很奇特,不同于第六感,而是更加具体。
除了压抑、恐惧、危机感,还有一些正面的情绪。
亢奋,和……感动?
很难形容。
就像是,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
一定要定义的话,有个词语很贴切。
共鸣。
同类的,共鸣。
果然,自己也是怪物吗?
对方也有同感吗?
它奔过来的时候,是真的要攻击吗?
还是,只想来一个大大的hug?
恶作剧而已。
同类……之间的?
更加诡异的是,那怪物似乎有脑子。
还能用的脑子。
它故意掩藏声音,包括呼吸。
守株待兔。
如果没有发生这个奇怪的共鸣,后果真的不堪设想。
“康复者……和鬼的……共鸣?”
毛子丰纠结至头疼。
再一次死里逃生,不知该庆幸还是悲哀。
他不愿再想下去,更不愿接受和承受这种日了狗的设定。
先记录下来,等回到基地召开专题会议,问问春丽和陈河的看法。
必须要搞清楚今天遇到的是个什么玩意。
以及,自己,康复者究竟是什么。
他重新背好背包,提了提裤子。
“走,进去看看。”
——
一楼进门是个空旷的前厅,值班室后面的走廊通向食堂。
血腥味就是自那里传来的。
地面和餐桌上有一些明显还比较新鲜的血肉断肢,动物的破碎皮毛。
应该是一些通常的鬼,和阿猫阿狗。
大只鬼留下的。
而它来到这里的时间似乎并不长。
还真是,缘分呐!
贾真帅一直捂着鼻子,嘴里啧啧着,不想再往深处走。
后厨中找到了一些米面,坛子里腌制的咸菜和几小箱包装完好的挂面,很多烹饪工具。
二人做了简单的分类摆放,离开的时候方便装车。
虽然时间尚早,但毛子丰决定今天不再赶路。
刚才的一战,让他很难受。
无论是身体,还是心理,都需要休养。
值班室正对面是用于监控的机房,虽然和那些大站不能相比,也有大约200平的样子。
门是开的,比较凌乱,应该有鬼在里面活动过。
许多屏幕碎裂,沾有血渍,裸露出的线路和零件明显生锈。
没有预想中的发电设备,不过在角落里发现了两台落满灰尘的工业用蓄电池,电量已见底。
较市面上常见的户外移动电源大得多,也重得多,可作为停电时的临时应急使用。
剩余的活动室和三间宿舍门都被贾真帅轻松破解。
为数不多的收获是少量药品、修车工具和灭火器等杂物,以及女职工床下的若干零食。
最北侧还有个库房,存放一些路障、反光背心安全帽之类的劳保用品。
二楼,非常传统的布局。
肩并肩面对面的两排办公室,南北各有一个厕所。
除了墙面和地板的抹痕污渍,整体看起来比较整洁,如同末世前一般。
他们挨个搜刮了每一间,除了对讲机管够外,就是零食和咖啡茶叶了。
“情绪调解室?哥,这屋干啥的?”
“……字面意思呗,撬。”
“咔嚓”
“吱”
单人沙发四个,两两之间都被圆木小茶几隔开,中间又是一个方茶几。
靠窗处有背对背的两张办公桌,摆放着两台电脑。
整个房间的布局非常古怪。
文件柜里收纳的基本都是交通法规和应急手册之类的书籍,全国高速公路图以后也许用得上,全部收走。
“行,环境不错,今晚就睡这儿。”毛子丰把战利品和背包放在桌上,准备开窗透透气。
“呦我操?黄毛儿,快来看。”
只见这楼房背面的车棚里整齐地停放着几辆警用摩托,还有两三辆电动车和自行车。
怪不得,院子里只看见三辆汽车。
毛子丰指着右下方,“挎斗儿嘿,有年头儿没见着了,小时候坐过,没想到现在还有,这个咱得带走。”
“能行,哥,我去试试。”贾真帅自信点头。
“试啥?”毛子丰摆手,“先找找钥匙再说。”
情绪调解室再往南的几间办公室,是路政处和高速交警的。
这里的收获就比较丰富了。
首先是解了燃眉之急的执勤用呢子大衣。
然后是催泪喷射器、手电、橡胶棍、急救包、执法记录仪等警用装备,甚至还有手铐和约束毯。
可惜没有任何枪械。
最后居然真的在一个抽屉里发现了台还未开封的无人机。
毛子丰欣喜地翻看,是和之前阵亡的那台同一品牌,型号更新,不过属于较为低端的系列,飞行高度、续航和图传距离都偏低。
体型则更迷你,配备自带屏显的遥控器,不再需要连接pad或手机。
看他笑得合不拢嘴,贾真帅不禁问道:“这玩意儿有啥用?”
“这可是末世神器,”毛子丰小心地整好包装,揣进大衣里,“以后你就知道了。”
挎斗摩托车看上去停了很久,没气的轮胎已经和杂草融为一体。
无法发动,不知是何原因。
这没有动摇毛子丰想要它的心思,只是暂时留在原地,因为会占据一辆猛禽整个后厢的空间。
和蓄电池一起,回程时看情况再决定是否拾龋
搜索完整栋建筑,包括天台,时间已至下午。
毛子丰的肚子已然完全瘪了,上一顿饭还是出村之前。
两人布置了一些简单的警报陷阱,又确认收费站附近没有鬼存在后,才回到今天的卧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