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句话如同晴天霹雳。
却不是打在春丽头上,而是毛子丰。
他都能感觉到天灵盖升腾的青烟。
“你……我……我你妈……你特么……”毛子丰一时被气到胡言乱语,“你干的?1
贾真帅用力攥着油腻的头发,头也没抬。
“几个月了?”春丽把枪收回腰间,语气很淡漠。
“我也……不知道……”黄毛还是坚持蹲着,就算被毛子丰踢了两脚也不肯起身。
反而是罗素娟挣扎着翻身,像是要坐起来。
春丽走到床边,撩起被子,不由深深皱眉。
不是因为看出了肚子的月份,而是这女人,或女孩枯瘦如柴,身上不知穿了几层衣裤,还是干瘪得像个刚发育的初中生。
那两条纤细的腿,恨不得一只手就能握过来。
蜡黄的脸色,面颊凹陷,眼睛失去神采,口角有些生疮,唇色发白泛紫,头发散乱。
浓重的腥骚味,不是口罩能抵挡的。
春丽让她躺着,重新掖紧被子,伸手按了一会她的额头。
“和尚,我们走,你,半小时后回来。”
春丽只给毛子丰留了这句话,就带着陈河一起离开了,没有再看贾真帅和罗素娟一眼。
日思夜想的妹子是个孕妇,这一点,毛子丰的确没想到。
但春丽就这么走了,才令他更加意外。
她话里的实际意思是,“你殿后,走的时候小心点,别被跟踪。”
也就是说,她拒绝接收这两人。
“庄哥,求求你……求求丽姐吧,救救素娟!吸溜儿……她已经病了几天,我实在没有办法……吸溜儿……”
贾真帅坐在地上,泣不成声。
毛子丰看着罗素娟枯槁憔悴的脸,突然觉得很生气。
他想起了小梨。
为什么?没人救她,就这样烂在被窝里。
被窝应该是温暖的,没有冰冷,不能尿床。
他不理解春丽的见死不救。
末世,生孩子很难,活着更难。
因为难,就什么都不做吗?就可以置身事外?
假装从没见过他们?
毛子丰想点根烟,但这股怒意让他的手不听使唤,一连捏断了好几根,直到把打火机也捏爆。
罗素娟歪头看着他,看了好一会。
“哥……你带他走吧,别管我了,他已经……尽力了……”
沙哑,轻飘,虚弱,绝望。
房间里只有贾真帅的抽泣,和柴火的噼啪声。
“黄毛儿,她肚子里的孩子是不是你的?”
“不知道……哥……我真的不知道……吸溜儿……”
毛子丰冷笑,“敢做不敢当吗?”
“既然这样,”他坐在贾真帅身边,指着床上,“孩子我认了,但是她,今后也是我的,你同意吗?”
黄毛猛地抬头,睁大双眼,愕然看着他。
“你是说……吸溜儿……你会救她?”
毛子丰点头,“如果你答应的话。”
贾真帅表情非常纠结,看了看罗素娟,又盯住天花板,然后愁眉闭目,最后长吁口气,嗯了一声。
当然,这一切都是演的。
当然,毛子丰没看出来。
“那行。”
毛子丰看表,离半小时还有十几分钟。
他卸下背包,在里面翻了翻,掏出几瓶矿泉水和两块压缩干粮,以及蜂蜜。
“我需要请示一下上级,你们在这等我,明天这个时间,不见不散。”他故意朝向贾真帅的脸,拍打屁股上的尘土。
“咳咳……”贾真帅眼看希望要落空,连忙跟着起身,“哥……你不带我们走?”
“嗯?”毛子丰低头瞟了一眼身高也就1米7左右的黄毛,“她这样,怎么走?不得有车吗?”
“是……是是。”又是那副点头哈腰的嘴脸。
毛子丰走到床前,也闻到骚味。
他捂着口鼻在罗素娟耳边说了句什么。
贾真帅完全没听到,只看见孕妇挤出一个微笑,轻轻点头。
他难以察觉地面露不悦,又转瞬即逝。
毛子丰拎起背包,出门的时候拍了下他的肩膀,“你要是聪明的话,就别跟着我。”
“庄哥,你放心!我不敢,我知道你们是天选者。”黄毛赶紧摇头。
“什么鬼东西?”毛子丰乐了,“天选者?好家伙,又多了个称号?”
“就是内种……”
“行了,我明白你的意思,”毛子丰摆摆手,“明天见,麻瓜。”
——
陈河虽然坐着,却觉得腰背发紧,呼吸困难,满头冷汗。
他知道这次的议题是什么,无论一会把票投给谁,都难得善终。
好想弃权。
“别管闲事。”春丽斩钉截铁。
“哈哈哈1毛子丰大笑,“这话你配说吗?你要是不管闲事,我还能坐在这儿开会吗?我要是不管闲事,他早就被鬼嚼碎了消化完拉出来!变成一坨没毛的臭屎!1
陈河满脸黑线。
春丽目光坚决,“女的不要,男的随便。”
“尊敬的董事长,能不能麻烦你告诉我,到底为什么?连试都不试一下就放弃?那可是两条人命啊1毛子丰想拍桌子,又不敢,只好拍自己大腿。
春丽这次没接话,低头看着手中的杯子,愣了一会,自言自语似的,“不一定……”
两个男人大眼瞪小眼,完全不明白她的意思。
“总之,女的没救,投票1春丽举起手,瞪向陈河。
陈河紧咬嘴唇,无奈瞥了毛子丰一眼。
“行,”毛子丰被气得翻了白眼,“您俩是一条心呐,甭举手了,我服,行了吧?1
他起立时故意把椅子碰倒,以彰显气势。
“春丽,你也是个女人……”出门前总觉得气没撒尽,又嘟囔一句,“怎么能……唉!女人何苦为难女人碍…”
摔门而去。
……
“董事长……”陈河觉得这种沉默太压抑了,终于忍不住开口。
“客厅沙发上有个黑塑料袋,你拿给他吧。”
“啊?碍…嗯!好的1
——
傍晚,毛子丰坐在上层别墅门前玩石头,心情差到极点。
闲事?莫名其妙!
“我特么的可是个警察碍…虽然还没来得及转正……”
影视剧里的各种圣母确实害人不浅,可那都是假的呀。
就在眼前的,怎么能不救呢?况且,又没什么风险。
难道,只是因为药物紧缺吗?她不舍得?
哪怕为了人命?
“不对啊,黑妞儿不应该是这种人……虽然她确实很抠门儿1
或者,她吃醋了?不希望基地里有别的女人?
“怎么可能!孩子又不是我的1
“话都给人落下了,这可怎么整碍…”
他狠狠砸着石头,一筹莫展。
“大哥!你果然在这儿1
脑后,陈河的声音。
“你来干啥?你个喝酒吃肉的花和尚,出家人不是慈悲为怀吗?普度众生啊你,怎么那么冷血?”
“唉,大哥1陈河摸着重新剃光的脑袋,“我也不知道咋回事儿啊,说不定董事长有苦衷呢?”
“苦个蛋!衷个屁1毛子丰继续虐那几块石头,喷出呲呲火星,“她就是嫉妒,哼1
“对了,这是她让我给你的。”陈河把塑料袋放在地上。
“打个巴掌,给个甜枣儿,呵,挺会的碍…嗯?我你妈……”
毛子丰本来以为,这里面必然是用于安抚他的肉罐头。
当他借着正在渐渐淡去的阳光,看见那些药盒和食物时,不由呆了半晌。
这是几个意思?
她连自己对贾真帅和罗素娟说了什么都知道?
难不成,她装了窃听器?!
“这些是春丽让你给我的?”毛子丰放过了石头。
陈河点头,“是啊!大哥,你不知道,她那个脸黑的呀,都快给我吓死了1
“没必要,你这就过分了,和尚……”毛子丰望着西方的晚霞,难得微笑,“可不兴人身攻击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