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啥?”
毛子丰苦着脸,扭捏得像个大姑娘。
“那这样,你把我送到4s店,就20多公里……”
春丽停止正在擦脸的动作,只露出一双眼睛,充满杀气。
“我承认,这有点强人所难,毕竟有那些……鬼,但我必须……”
春丽把毛巾甩在肩上,摆摆手。
“找死,自己去。”
“你看,我这不是没有交通工具吗,中国有句老话,帮忙帮到底,送佛送到西。”
毛子丰耍着无赖。
“只要把我送到那,别的不用你管,等我找到她,咱们开车走,不比你这摩托好多了,开三辆,我教你。”
春丽开始挑拣便利店里的物品,塞进背包。
毛子丰看着她忙碌的背影,不敢再说。
她有枪。
如果她想,完全可以逼自己跟她走。
可她没这么做。
毛子丰纠结了。
一时不知该如何面对这个冒着风险,浪费紧缺的弹药救自己一命的女孩。
但作为年长九岁,不,十岁的蜀黍,他决定还是要把话讲清楚。
“那个……春丽啊,妹子啊,救命之恩,无以为报,我很愿意给你当牛做马。”
“但是有三……两个人吧,我必须得去找到,我知道,你想说他们都死了,或者变成鬼了,可中国还有句老话,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我答应你,办完这件事,我就跟着你,给你当小弟,你去哪我去哪,你要非得要求肉偿,我也就咬咬牙从了你,毕竟人类的生命还得延续不是?”
春丽继续手上的动作。
“你再考虑考虑?”
室内只有塑料包装袋的沙沙声。
毛子丰叹口闷气,自己的确太得寸进尺。
“要不这样,你等我几天,就……三天,如果我不回来,你再走也不迟,这里的食物和水应该足够撑过三天。”
春丽把打包好的背包重重扔在地上,去开链锁。
眼看她就要拉门出去,毛子丰上前一步,拽住她的胳膊。
“罢了,刚才的话就当我没说吧,谢谢你救了我的命。”
说着,扑通一声跪在地上,磕起头来。
边磕边说:“谢谢!谢谢!谢谢1
春丽没有回头。
毛子丰就这么跪着,看她把行囊打包完毕,堆满机车,戴上头盔,飞驰而去。
他揉揉额头,苦笑。
“男儿膝下有黄金,中国的老话可多得很呐……”
又是孤身一人了。
肚子好饿,刚才该多吃点的。
回头看去,不禁一愣。
鼻子发酸。
春丽并没有拿走所有的东西,也许是因为装不下,也许是故意留给自己。
多好的女孩啊,在这样一个世界。
虽然皮肤很黑。
但是牙白埃
他用湿巾清洁了身体和衣物,可惜店里没有内裤卖。
鼻子已经不怎么疼,手腕还隐隐作痛,伤最重的肩膀却没什么感觉。
把剩余的物资塞到包里,大部分是过期的水和饮料,食物很少,烟倒是多到快装不下。
又看向那扇金属小门。
里面也许有可用的物资。
他很需要一个充电宝。
不过就算自己免疫这白眼病,腐烂的尸体也可能滋生各种致命细菌。
不能冒险。
最后环顾了一圈便利店,左手抓起霜之哀伤,戴上口罩,压低帽檐,迈出门去。
阳光刺眼,不再阴天。
毛子丰点上华子,深深吸了一口。
八点27,th,12月9号。
“千锤万凿出深山,
烈火焚烧若等闲。
粉骨碎身浑不怕,
要留清白在人间1
大路一览无余,却有些不敢走了。
如果再遇上……日行鬼,还能全身而退吗?
越往市区走,遇到鬼的概率更大吧。
如果是两个……三个……一群呢?
手在发抖。
会死吧。
绝逼会死。
是不是太草率了。
明明自身难保,还想着救人。
真是伟大呀。
去给鬼加餐吧。
他愤恨不已。
春丽好歹有一年的生存经验,和她在一起无疑更加安全。
也没问问她要去哪。
好不容易遇到个活人,还给气走了。
她应该很失望吧。
一个女孩子要怎么过活?
仅凭手中的枪?
如何面对孤独呢?
这一生,总在伤女人的心。
这得算是国际纠纷了吧。
此事应当从长计议的。
“哎……”
毛子丰绕着加油站转了一圈,没找到任何交通工具,连个共享单车都没有。
事已至此,只能继续步行。
以春丽的描述,那些鬼绝大部分是在夜间行动,并且已经有结群的倾向。
一定要在白天抵达4s店。
路程大约不到30公里,以他现在的体能,勉强可行。
但不能走得太快。
之前在远处看到那个怪物时,对方并没发觉自己。
视野应该大于日行鬼的感官范围,要时刻注意观察,避免战斗。
避免送死。
接下来,就靠自己了。
“加油,胖子。”
然而,事与愿违。
走了没多远,毛子丰就傻眼了。
他不知道这是哪。
虽然他不常往东走,但多少记得去收费站的路。
这路明显不对劲。
不该这么荒。
看路面的样子,坑坑洼洼,没有划线,两旁和中间都无护栏。
零散的几棵树作为边界,透过去可以隐约看到远处的田地和村庄。
“我你妈……”
坐在摩托车上时只顾浮想联翩,她一定在某处拐了弯,自己没注意。
这恐怕是条地图上都很难找到的乡间土路。
她应该是用手机导过航的,这是要去哪?
不是高速,要上国道?
为了更方便沿途收集物资?
也面对更多的危险?
他本来以为,既然春丽选择离开西客站的幸存者营地,肯定是因为有更好的去处。
按她之前的说法,全南济的幸存者几乎都聚集在那,那么这个新的去处九成不在南济。
所以要向东走高速。
现在想来,她恐怕没有明确的目的地。
但一定有自己的原因。
毛子丰一边胡思乱想,一边凭并不确定的记忆走着。
昨夜应该有风,轮胎的痕迹已不可辨。
他现在很想要一份大泥王的说明书。
好在天气晴朗,根据太阳东升西落的规律,目前是向北偏西。
两小时后,他终于看见了岔路。
看看左右,有印象,这里距离拐子村没多远。
和估算的距离略有出入,但并不大。
天黑前到达4s店时间还充足。
前提是别有什么幺蛾子。
那么,之后呢?
“……”
是埃
要是没能找到小梨和李海亮,或者,他们已然挂了,自己又该去往何处?
西客站?
回家?
孤独终老?
这样活着又有什么意思呢?
时至今日,他才真正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不论春丽的话有几分真假,这世界的确变了。
彻底变了。
他想避世,现在却被世给避了。
真他妈的讽刺。
毛子丰坐在路边揉着脚。
不行,这样下去脚会废掉,更别提救人了。
他决定先回家换双鞋,过一夜后再上路。
还走来时的路,虽然要穿越两片林子。
沙县那片板房也许隐藏着危险,有鬼也说不准。
与投奔幸存者营地相比,他其实更倾向于苟在园区里。
唯一的问题就是物资。
能让他活下去的物资。
谁家里还不屯点米面,况且是在这偏远地界。
就近取材,先把那几个别墅扫了。
尤其是最上层那栋,运气好的话,兴许还能整点军用装备。
想到这,他忍痛穿回靴子,盘算着趁时间尚早,先探一探邻居家。
就在站起身的同时,突然发觉一股声响。
不是一瞬,也不是一阵,而是一股。
与其说是听见,更像发自肺腑,由身体接收。
并不明显,应该很远。
记得《赤壁》里看过,诸葛亮通过听地辨别曹军兵马方位的桥段,立即照做。
持续的,嗡嗡声。
好熟悉。
轮胎轧过路面?
这是……
汽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