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蕊姬没想到姑丈会答应得如此爽快,原本备好的话语一时被摁在心口,但好消息让她开心不已,胸口的那点儿不适也随之烟消云散。扬了笑脸,赵蕊姬朝姑丈行了个谢礼,才转身朝姑母奔去,“姑母,您看,连姑丈都应了,您就别担忧太多了,此事有我同姑丈谋划,您就等着外出散心吧!”
赵欢慈接过侄女的小手,紧紧握住,又伸手细细擦去女娃额角细细密密的薄汗,觑着她清亮有神的杏眼,含笑应声。既然连小小侄女都知为她谋划筹算,她又有何理由再拒绝这份来自最亲之人的好意。
只是啊!此事怕是没有阿蕊想得那般简单,且不说其他,光是婆母那一头,便是难过。赵欢慈的眼光扫过菊园方向,落在侄女莹润如玉的脸上,心中忐忑被安心淡然的暖意取代。
从未有人如此为自己争取过呢!即便结果不如愿,赵欢慈皆可受,她只盼着这事不要给侄女带来灾祸,所有一切皆由自己一人承担。
见得目的达成,赵蕊姬看着外头渐行渐近的光线,暗中给刘玉环递了个眼色。刘玉环心领神会,顺着话题提出请求,“二舅母,今日我同阿蕊下了车便奔您这院里来了,连早膳都未来得及用,如今早已前胸贴后背了,当真是饿极,舅母可准许我在这一道用早膳?”
赵蕊姬哑然,她本意是让刘玉环顺势告辞,去菊园给老夫人请安去,没曾想竟被会错了意。转念一想,赵蕊姬又觉着此举甚是妥当。昨日姑母与姑丈被罚,竹园本就在张府不得待见,如今老夫人这般惩罚,只怕那些见风使舵的下人们愈加怠慢,旁的不说,这吃食上怕是会被克扣不少。若是有玉环在此,厨房的人不敢得罪,自然会做足明面,姑母和姑丈也能好好用顿早膳。
只是,早膳才被摆上来,先前刘玉环叮嘱过的丫头进了院,言及老夫人已醒来,听闻两位表小姐请安无果,特意派她来请。
赵蕊姬不知老夫人此举何意,只得压下心中疑问,决定按兵不动,随刘玉环去了菊园。
菊园内,老夫人坐在高堂喝粥,左下首的位置坐着张慕珏,一身素白衣裳甚是扎眼,倒是不显脚上白色绷带。见得刘玉环同赵蕊姬进屋,张老夫人端了一丝笑同刘玉环招呼道,“阿环,快来坐,今日厨房做了你爱吃的鸡丝粥,最是软滑香嫩了。赵小姐也来了,坐吧!”
前后语气转换之快,赵蕊姬不禁佩服,不愧是掌舵张府后宅多年,老夫人这一手换脸堪称绝速。不过赵蕊姬也不生气,她本就厌恶张老夫人那般待姑母,也不在意老夫人待自己多般好。故而拜见之后,便顺着刘玉环的拉扯在她身侧坐下,静默喝粥吃菜。
只是赵蕊姬此行意并不在请安喝粥上,她是有话寻来,想着寻个合适时机开口。偏生有人看不惯她沉默安静,故意挑了话题往她身上引。
“赵小姐如今倒是与环表妹如影如随,旁人不知,还以为赵小姐与环表妹是亲表姐妹呢!”这话说的是满腔嫉妒和不爽,仿佛赵蕊姬抢了她的所有物一样。
还未等赵蕊姬接话,刘玉环先瞪了眼,呛声道,“我就喜欢阿蕊表妹怎么了?外祖母同母亲都未曾约束我同人交往,怎地阿珏表姐倒教训起我来了。也不知我与阿蕊表妹交好犯了哪一条,竟值得表姐出此言训斥。”
“我哪里训斥表姐了,不过就是瞧着表妹同赵小姐亲近,有些羡慕罢了。”张慕珏急声回话,急切为自己辩驳道。
“好了,你们俩姐妹,每回碰面都不停歇,拌嘴都拌得我老太婆头疼。也就因着你俩是张府血脉之亲,否则要搁旁人身上,整日这么拌下去,只怕再好的关系也得散伙。”老夫人笑呵呵地拉住左右两侧孙女的手,将它们牵至身前搭在一起,仿佛俩人只是单纯的姐妹斗嘴,下一刻就能言好如初。
“祖母说得对,是孙女不孝,惹祖母忧心了。孙女日后定事事谦让表妹,再不叫祖母烦心。”张慕珏似是真心道歉般,起了身子欲拜,被张老夫人摁住肩头坐在凳上。
倒是刘玉环,在听得张慕珏这一番言语之际,猛翻白眼,不停地扯手,“外祖母,您就是太操心了,儿孙自有儿孙福,表姐那般多的手帕交,全然不缺阿环这一个,外祖母何必强辩我与表姐的道不同为斗嘴呢。若外祖母看不得我与表姐不对付,日后我就尽力避开与表姐同时出现在您面前。外祖母,您不会怪阿环不识趣吧!”
话一落音,刘玉环终于抽出自己的手心,在身侧转了个弯,复又重新挽上外祖母的手臂,扑进怀中撒娇道。
原本张老夫人还因外孙女倔强不肯同孙女亲近略有不虞,彼时被她娇软的嗓音迷惑,当即摇头表示不会责怪。一侧的张慕珏噘嘴,被老夫人直接给忽略了。
悄悄朝张慕珏送了个挑衅的眼神,刘玉环在外祖母怀里又赖了会儿,方才觑着神色开口道,“外祖母,听闻大舅母此次小产,与表姐崴脚有关。阿环有些不解,表姐的伤是在城外吹风不慎摔的,怎就与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大舅母落胎扯上关系了?”
听得外孙女提及大媳妇落胎一事,老夫人的脸色当即染青,冷了声音道,“若不是你表姐伤了脚,你大舅母也不至于急切绊住桌凳而见红,更不会因此失掉我张府的嫡孙。说来,此事还是你二舅一家行事不周全所致,若不是他们带你表姐去城外爬山,怎会有如此一出。”
“可是,去庄子是表姐自己要强行跟来的,爬山赏景也是表姐自己应下的,这与二舅、二舅母何干?”刘玉环故意眨巴着大眼睛天真问。
赵蕊姬听得玉环表姐与老夫人辩驳,悄悄往后挪了挪,将自己隐在刘玉环身后,她担忧老夫人瞧见自己,会对姑母生起更大的不满。
“若你二舅能多指派些人看护你表姐,此事便不会发生。好了,此事外祖母自有决断,你们小女娃就别掺和了。”老夫人一言定论,冷着神色瞪了外孙女一眼,抽了手臂端碗喝粥。
刘玉环还要再辩,忽感身后衣角被人扯动,回头张望一眼,见是阿蕊。只见阿蕊微微摇头,示意她不要再说。虽遗憾没能为二舅母争辩一二,但既然阿蕊不让自己多言,刘玉环只得悻悻然闭嘴。
因着老夫人神色不好,三女自不敢再多言,皆静声用早膳。
早膳毕,赵蕊姬拉着刘玉环早早告退离开菊园。出得菊园门口,赵蕊姬悄声问刘玉环,“玉环表姐,这府中,或是这岷江城,老夫人可有特别信任或信服之人?”
刘玉环不解,问她寻此人何用?
“这两日在菊园所见,我觉着老夫人行事皆有自己的准则,旁人难以相劝,若是后日医者为姑母洗刷冤屈之际,能得一老夫人敬重之人在旁说和一二,姑母随姑丈赴外任的几率可增大许多。”
“外祖母自十六岁嫁入张家,二十岁便主持中馈,自府中长辈仙逝后,这府里便再无能得外祖母敬重之人。不过,听闻外祖母有一闺中好友同嫁在这岷江城的余府,两府常有往来,或许可一试?”刘玉环听得是为二舅母所寻,支着脑袋想了片刻,忆起一人来。
“不过这位余老夫人近来身子不太康健,外祖母前些日子还去探望过,咱们作为小辈,要想请她前来,还得说服她为二舅母说话,只怕是难上加难。”刘玉环面露忧色,犹豫道。
如此说来,这位余老太太,只怕是不好说动。赵蕊姬有些泄气,但思及姑母那苍白无血色的面容,她决定去余府碰碰运气。
“你要去余府求见余老太太?这会不会有些过于冲动了?”刘玉环听得赵蕊姬计划,失声询问。
“哪怕真的是冲动,我也想搏一搏,姑母的身子,实在不宜再在这府中长待了。玉环表姐可还知那位余老太太的生平经历?一切消息皆可”赵蕊姬想要多了解些余老夫人的信息,好准备应对之策。
刘玉环摇头,她只在外祖母口中听过几回这位余老夫人的盛名,旁的,外祖母并未与她们这些小辈提及。
“阿蕊可去问问二舅舅,听闻二舅幼时曾在余家养过一段时日,许是知晓些旁人未知消息。”
听得刘玉环支招,赵蕊姬道了谢后,抬脚往竹园方向去。刘玉环是个喜欢凑热闹之人,见赵蕊姬当真要去寻二舅打探消息,当即浮了笑脸追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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