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章真相
言亿冬愣坐在椅子上，看着许久不见的韩蕊白不语。
老实说她并不愿意面对韩蕊白，更别说平心定气与对方聊天。
因为只要一见到韩蕊白，言亿冬就会想起高中时候的挫败。
韩蕊白是她自卑的来源，赢走了她喜欢的人，又让她认清人与人之间的差别。即便是现在的她已经脱胎换骨，足够自信，可只要是提到韩蕊白的名字，见到这个人，她仿佛一朝被打回原型。
人比人气死人，言亿冬从很早以前就清楚的知道，自己比不上韩蕊白的样貌。
就算是整容，也是人工美和自然美的差别，指不定又会遭受多少非议。
假脸，虚伪，肤浅。言亿冬完全可以想象到会有哪些恶言将向自己袭来。
即便是改变了容貌，但是身高也是不可忽视的差距。
这种差距是天生的，不想承认也得承认。
人各有命，比不了。
言亿冬本以为韩蕊白出国后，这种日子终于结束了，没想到噩梦重来。
她尽可能避着韩蕊白，甚至都已经计划出国离开是非之地，给人腾地方，可偏偏对方找上门，不让她如愿。
言亿冬自是没有好心情与对方谈天说地。
然而，韩蕊白似乎并不这么想，表情里呈现的亲和和善意，让言亿冬看不懂，是装的，还是真的。
言亿冬好奇对方到底要聊什么，深思半天，想着逃避也不是办法，还不如摊派好好谈谈，也好了却一桩心事。
“你想聊什么？”言亿冬问道。
“不要这么紧张。我没恶意。”韩蕊白微微一笑。
这一笑和当年炫耀的笑完全不同，明明是同一张脸，却无法重合，言亿冬甚至不敢相信是同一人所为。
当年，两人相识源于卫霄。
韩蕊白和卫霄同班，而言亿冬则在隔壁班，自然有了更多时间相处。
第一次见面，还是卫霄为两人介绍。再后来一次，言亿冬请韩蕊白帮过一个忙，她还对韩蕊白表示过感激。那时言亿冬并未多想，只以为对方又是一个爱慕卫霄的同学而已。
可时间一长，言亿冬有了危机感。她时常看到卫霄和韩蕊白呆在一起，两人要么一起主持校晚会，要么一起参加比赛，几乎是形影不离。
两人站在一起相视一笑就是青春最美好的样子。
也是那时言亿冬感觉到事情失控，卫霄一点点被人夺走。她不再是陪伴在卫霄身边独一无二的人。
偶然一日的中午，言亿冬在无人的教学楼走廊里撞见了韩蕊白。
那时候学校里关于卫霄和韩蕊在一起的传闻已经流传许久，一对有情人即将携手出国留学的消息人尽皆知，言亿冬也不例外，只是装作不在意。
“你也喜欢卫霄吧？”韩蕊白走近言亿冬身旁时问道。
言亿冬没想到自己的心思被情敌看穿了，不过就算是被看出来，她也不会承认，反客为主，问道“你想说什么？”
韩蕊白“没什么。我就是想告诉你，我喜欢卫霄。”
言亿冬“我看出来了。”
不只她看出来，全校估计都看出来了。言亿冬不懂韩蕊白为什么要单独告诉她。
韩蕊白“我知道你喜欢他，但是你们并没有在一起。我问过卫霄他说你们只是好朋友，他对你没有其他的感情。所以我和他在一起并不是从你身边抢走他，希望你明白。”
言亿冬听完韩蕊白的话，如同被冰穿透心脏，停止了心跳。
原来卫霄真的从没将她放在心上，一切都是自作多情。
一厢情愿本就是赌博，赌输了一无所有。
应该的。
言亿冬同意韩蕊白的说法，卫霄有选择的权利，和她言亿冬无关，她什么都不是。
她和卫霄的感情问题，不是韩蕊白的过错。就算没有韩蕊白，将来也会有李蕊白，王蕊白。关键是卫霄从没正眼瞧过她，也没想过两人的可能。
青梅竹马得天独厚本就是悖论。言亿冬早该认清的现实，非得撞了南墙才愿意承认自己的天真。
言亿冬对韩蕊白轻点了下头“你说得对。”
韩蕊白大概是没想到言亿冬这么好说话，不吵不闹。她本来都做好言亿冬会失去理智破口大骂她的准备，却没想到对方轻而易举就接受了她的说法。
韩蕊白琢磨不透言亿冬的想法，犹豫了下，接着说道“那个，我和卫霄的申请都下来了，下半年就要出国了，过两天就不来学校了。”
言亿冬从来没想过有一天卫霄的事情要从别人的口中得知，心情瞬间滑落。她强忍着心酸难过，坚强地说道“恭喜。”
韩蕊白愣了片刻，“谢谢。”
言亿冬心平气和的反应和她预想的不同。
“祝你们天长地久百年好合。”言亿冬笑着说出祝福，潇洒转身离开，渐渐消失在走廊的尽头。
自那之后，两人再没见过面。
三个人的爱情，有个人主动退场。一个失望，一个得意，还有一个不知情。
没能想多年后，三个人又缠在了一起。
韩蕊白得知了卫霄和言亿冬结婚，对于这个结果并不意外，甚至觉得这是回归了正轨。
“你放心，我不是来破坏你和卫霄的。这次换我来说恭喜。”
“恭喜？”
“是。”
韩蕊白的态度极度坦诚，很难让人怀疑她的真心。
“恭喜我什么？”
“得偿所愿，不是吗？”
言亿冬摇摇头笑了。
韩蕊白又接着说道“说实话，你们在一起，我一点都不意外。”
言亿冬疑惑，她还是第一次听到这个说法，以往大部分的人都是不看好他们的婚姻，“为什么？”
韩蕊白“因为卫霄这个人太无聊了，也就只有你可以忍受他。”
言亿冬惊讶韩蕊白的评价“无聊？”
韩蕊白坚定地点头“老成又枯燥，十年如一日，不无聊？”
高中毕业，韩蕊白如愿和卫霄一起出国，成了人人羡慕的情侣。韩蕊白恨不得向全天下炫耀卫霄是她的男朋友。
然而好景不长，那份兴奋感很快消失了，卫霄没有她想象中的那么完美，更不是什么神仙男友。
卫霄每天的关注点都落在学业上，对她虽然依然照顾和疼惜，却没有其他男人那么浪漫。
说白了就是无趣又死板。在一起的日子如白开水一样，平淡无味。
要不是因为卫霄的无聊，她也不会被人诓骗，最后背叛了这段感情。言亿冬的那句祝福听来成了讽刺。
“我挺佩服你的。”韩蕊白真诚地说。
“佩服我？”言亿冬听不明白，“佩服我什么？”
“刚刚我看到了。”
“看到什么了？”
“你和徐烈。”韩蕊白连忙抬手，道“别误会。我没别的意思，单纯佩服你不受诱惑。当年的我没能做到。”
言亿冬听出了猫腻，“你和徐烈不会也？”
韩蕊白点头“出国后没多久，我就对和卫霄在一起的日子厌烦了。特别是卫霄事事以学习为重，忽略我的时候，我就更加讨厌。正巧假期徐烈来美国玩，我们走得很近，没有保持该有的距离。那时候年纪小，以为徐烈的温柔和浪漫才是一个男朋友该具有的特性，现在回想那些不过是最不值钱的花言巧语。”
言亿冬没想到徐烈居然跟卫霄每一任女友都有扯不清的关系，不禁怀疑徐烈的目的。
“后来呢？”
“后来，我和徐烈在一起了，但却无人知道。我以为自己找到了自己想要的爱情，可是假期一过徐烈回国了，快乐也就没有了。几个月见不到面，他又不再主动找我，每次都借口时差，学业忙，我忍受不了这样的关系提出了分手。”
事后韩蕊白才想明白徐烈不过是玩弄她，得到了就不珍惜，还用冷暴力逼分手，最后一身清。
徐烈占尽了好处，她却什么都没了。
“分手后我想回到卫霄身边，但是被卫霄拒绝了。他说既然分手了就代表有不可调和的矛盾，破镜难重圆。就算勉强在一起，未来还是会分手。”
是卫霄会说出的话。
言亿冬并不意外这个结果。
“再后来就是知道他又恋爱了，我了解过那个女生，很优秀。你见过了吗？”
“见过。是很优秀。”
“嗯，但和我一样受不住诱惑。”
“你也知道？”言亿冬吃惊地问。
“知道，而且比你知道的还早。卫霄和那个女生在一起没多久，徐烈故技重施又以探望游玩的方式接近卫霄的新女友，对方同样没经住考验。只不过这女生也不是一般人，比我聪明多了，并不追求什么爱情，只追求新鲜和刺激，和徐烈各取所需，这么多年一直都能维持这种关系。很厉害，不服不行。”韩蕊白道。
言亿冬听完一时不知作何评价。
这么多年？
那岂不是徐烈一直在给卫霄戴绿帽子。一个不够，又来第二个，现在还想第三个。
“卫霄就一直没发现？”
“是，反而还把人家当最好的朋友。是不是挺傻的？”
是够傻的，不仅傻还瞎。
言亿冬摇摇头。
“所以你今天想和我聊得就是这个？”
“刚刚看到你们坐到一起时，单纯想给你提个醒，徐烈的话不可信，不管他说什么都不要信。现在看来我多虑了，你比我强太多。”韩蕊白真心实意地说。
言亿冬犹豫了，她并不是什么都没信过，甚至被骗的更早。
“我今天真正想和你聊得不是这事。”
“嗯？那你还想说什么？”
“对不起。”
言亿冬一怔，不解“对不起？有什么好对不起的？”
韩蕊白“当年故意做出那些让你误会的事情。我和卫霄是去到国外后才在一起的，不是高中读书的时候。”
言亿冬“我知道，卫霄告诉我了。”
韩蕊白点点头，并不意外，“但有件事卫霄一定没告诉你，甚至连他都不知道。”
言亿冬疑惑“什么事？”
韩蕊白“当年卫霄比赛，你拜托我帮卫霄送材料的事情，他一直以为是我帮了他。”
言亿冬呆滞，有些没反应过来，“你说什么？”
韩蕊白“就是你想的那样，是我抢走了你的功劳，所以卫霄才对我不一样。这也是后来卫霄会答应我追求的主要原因。是我从你这偷走了卫霄。”
难怪卫霄没跟她说一句谢谢，反而在比赛后和韩蕊比关系肉眼可见变得亲近。
言亿冬不语，有一种恍然大悟的感觉。当年卫霄参加一场很重要的比赛，但资料意外遗落，他人走不开，只能委托别人去拿。
言亿冬从徐烈口中得知消息后二话不说承担了拿资料的任务。她费力拿回资料，却恰逢生理期到访，疼得她走不动路，只能拜托路过的韩蕊白帮忙。她则疼得晕过去，被人送到了医院。
等她醒来比赛结束，卫霄赢了比赛，一切也都变了。
高中时，言亿冬不懂，只是心有不甘，而今得到了真相欲哭无泪。
“原来是这样。”
多年的不惑有了答案。
言亿冬长吁一口气，想通了些事情。
这里面不光有韩瑞白的欺骗，还有徐烈的隐瞒，不然卫霄也不会相信。
若如她猜测一般，徐烈这个人真的够可怕。
或许当年那句“谁会喜欢小矮子？”也是他故意说得，目的只有一个挑拨离间。恐怕当时徐烈早就发现她的存在，才会当着她的面说给她听，让她误会卫霄。
徐烈利用卫霄兄弟身份，让言亿冬不曾怀疑他说的话。至于原话是什么，徐烈笃定她不会问。
“谢谢你告诉我这些。”言亿冬道。
“不用，我只是做了我该做的。你大可放心，我和卫霄没可能，你才是最适合他的人。”
“我？你确定？”
“嗯。因为只有你不会嫌弃他无聊。恐怕卫霄自己都没发现他对你永远都和别人不同。”
“哪里不一样？”言亿冬好奇。
“他对你是无条件信任。无论你说什么，做什么，他都信你不会伤害他，我都觉得离谱。即便是后来我们在一起，他也没有像信任你一样信任我。”
正所谓当局者迷旁观者清，韩蕊白很早就发现了言亿冬对卫霄的影响，却不愿戳穿。利用对方的看不清拥有了人，却留不住人。
韩蕊白觉得自己费心费力耍尽手段也没能成功磨灭言亿冬在卫霄心里的位置，挫败了她的骄傲，也为她的背叛埋下了隐患。
言亿冬想想韩蕊白的话，似乎是这个道理，无论她的提议多么离谱，卫霄再有质疑最后也会顺从。
“今天的你让我看到了我们之间的差距，你对卫霄的爱我自愧不如，输给你我心服口服。我是真心祝福你们。”韩蕊白道。
这一刻，言亿冬感受到了对方的好意。如果当年她们之间没有卫霄，或许她们能成为不错的朋友。可惜没有如果。
和韩蕊白道别后，言亿冬亲自找上徐烈。
徐烈见到言亿冬出现在眼前，又惊又喜“你怎么来了？不是说拉开距离吗？难道你想通了？”
言亿冬冷着脸，像是寻仇的，“我有事情问你。”
徐烈被吓得吞了口唾沫，说“什么事？”
言亿冬“高中卫霄那次比赛我帮卫霄拿回资料，最后被韩蕊白顶替，你是知道的，你不光知道还帮其隐瞒。”
徐烈顿住，没想到言亿冬是来翻旧帐的，尴尬地掩饰道“太久远了，我不太记得了。”
言亿冬并不打算放过徐烈，继续说“所以你当年你电话里说卫霄不会喜欢我，不会喜欢小矮子，也是你故意编造的是不是？”
徐烈慌了，这是他耍的小心机。
当时，卫霄和韩蕊白即将出国。
他打电话询问情况，无意间发现言亿冬在他身后。
他故意询问卫霄和韩蕊白的关系，“你和韩蕊白在一起了？”
卫霄“没有，别乱说。”
徐烈“小韩同学挺好的，好好珍惜。”
卫霄无奈“没有的事，你想多了。”
徐烈“我是认真的，她挺适合你的。我原本还以为你会喜欢你的那个青梅。”
卫霄“瞎说什么。我们只是朋友。”
徐烈“是是是，的确和韩蕊白没法比。不过也对，谁会喜欢小矮子？”
电话里的卫霄不满道“徐烈，开玩笑要有个度。”
徐烈看到了言亿冬转身离开，知道自己的计谋得逞，笑着说“好好，我错了，下次不会了。”
从头到尾言亿冬只听到了他说的话，才会误会了卫霄。徐烈确定以言亿冬的骄傲一定不会去找卫霄对峙，所以才会心安理得骗了这么些年。
徐烈原以为这个无人知晓的秘密会随着时间消失，没想到居然会被人发现，还是被言亿冬这个被他期满多年的当事人发现。
徐烈的不否认已经给了答案。
言亿冬“很好，非常好，徐烈，你成功引起了我的注意。我会让你知道引起我注意的代价。”
徐烈“你想干什么？”
言亿冬笑笑不语，转身离开，只给徐烈一个背影。
离开徐烈的公司，言亿冬没有打车，独自走在马路边上的人行道。树叶挡住了毒辣的烈日，只有零星点点的阳光透过缝隙照在地上。
言亿冬踩着光点，心事重重，一步步走着。今天大白的真相，不光是解开了言亿冬的心结，同时也让她失去多年坚持的动力。
因为一句编造的诋毁，让她把自己活成了笑话。
原来卫霄没说不喜欢矮子。
原来卫霄从来没有嫌弃过她。
原来卫霄从来都没有变过。
是她变了，不再信任卫霄。
若当初她多思考，去追问，误会就不会生，也不会被有机可趁。
自卑害了她，让她没有自信，没有勇气，才导致后面一系列丛生的误解，十几年活在了别人为她编制的怨恨中。
否则，她也不会因为心结和不甘设计了卫霄和她结婚，还曾想甩了卫霄报复。
现在所有的坚持都没有了理由。
卫霄从没有对不起她她，只是不爱她，可是不爱她有什么错。
没有错。
是她错的离谱。
言亿冬后悔了，她欠卫霄一句对不起。
还好，还来得及。她还能弥补。
是时候放卫霄自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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