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白夜紧张的看着李不归,生怕这个满肚子软心肠的小鬼,做出什么昏头的决定。
见李不归沉默不语,他忙凑近李不归,耳语说道:“我可以土遁过去,给巴布一个痛快——此时场面混乱,以我的速度,我可保证央措那边看不出是我动的手脚!”
立即杀掉巴布,这样,即可让巴布免受央措持续的侮辱折磨之苦,也令央措的如意算盘落空。
这几乎已是当前,李不归一方所能做的最为理性的选择。
此刻,这个选择,只缺李不归一个点头。
然而李不归给出的回答,却是否决:“不,巴布不能死!”
望着对面,那在早晨时冒着危险殷切前去探望自己,而此刻却已遍体鳞伤的巴布,李不归只说了一句话:“心心念我者,我必以全力相卫护!”
“蛋!”萧白夜恨不得把李不归的耳朵咬下来:
“你是不是疯了?他心心念念的是多吉那死倒儿,你这小鬼只是个过路的!”
李不归不为所动:“我虽过客,却已是局中人——哑女、阿峡、巴布、小雪貂,我都早已视之为好朋友!”
萧白夜顿足一叹。
这少年,太过义气用事!
本就处于劣势,现在又要主动往套索里钻,这怎么能行?
与萧白夜的反应不同的,是在场作为观众的村人和庄工们。
“心心念我者,我必以全力相卫护!”
李不归这句话,声音并不大,但听在很多人耳里,却仿佛带着雷音。
在他们看来,多吉虽已是落魄无地,但毕竟还有着庄主的名分,却能对一个微不足道的庄工说出这样的话,这简直不可思议!
所有人都安静下来,只等着看“多吉公子”将会作何举动。
却见“多吉公子”忽地抽出一把随身的匕首,对央措说道:“伯父、姑母受家父之托来到新月农庄,惹琼巴布非但不知感念伯父、姑母,反倒贪婪姑母饰物,罪该处死,但庄奴之罪,首先罪在主人,若非主人管教无方,巴布怎敢去行窃?所以,今日巴布所犯之罪,就由本庄主来承担,巴布用左手行窃,本庄主左手就当受罚,巴布用右手行窃,本庄主右手就当领刀刑!”
说着,手腕一翻,抽出腰带间的匕首,插进自己肩头。
刀锋入肉,直没至柄,鲜血沿臂而下,立时染透了衣袖,而李不归的双眸,竟连眨也没有眨一下。
李不归此举一出,就连萧白夜都吃了一惊!
他定定的看着李不归,怎么也搞不明白,这小小的人儿,那瘦小的身躯里,究竟从哪里来的如此慷慨,如此豪气?!
大敌当前,竟还敢于挥刀自伤,他那心志,难道是铁打的不成?
那些围观的村夫村妇们,更是睜圆了眼,张大了嘴。
农庄主人为了维护区区一个庄工,竟不惜自残自伤,这在整个雪域,都是未曾听闻过的事。
而今天,这个一向被他们视为废物,一向只会对着大树嘶喊发泄的多吉,竟然做出了如此壮举,他们如何能不受震动?
滴滴答答滚落的鲜血,把地面的黄土染成褐红,央措却还不满足:“我愚昧的侄儿啊,巴布若是用右手偷首饰,那么打开首饰盒子的,就一定是左手——这天下哪有仅仅用一只手行窃的道理呢?”
“好——!”李不归咬牙拔出插在肩头的匕首,又要往另一侧肩头刺下。
“公子……!”阿峡、哑女、小雪貂看着李不归,眼泪夺眶而出。
“公子——”巴布挣脱壮汉,面朝李不归跪倒:
“公子厚恩,巴布无以回报,若有来世,巴布还来跟随公子……!”
说完,巴布猛地起身扑向央措,将一口血雾直吐到央措脸上。
血雾里,裹着一截鲜血淋漓的舌头。
血雾落在央措脸上的同时,巴布也倒在了地上。
这个忠心的庄工,为了顾惜他的少庄主,竟是咬舌自尽而亡。
巴布的尸体倒在尘埃。
哑女无声恸哭。
阿峡握紧了双拳。
村夫村妇们中间,有人露出了惭愧之色,低下头默默退出了春擂所在的场地,不愿再看这凄惨的场景,更不愿再为央措等人做走狗壮场面。
只有一些甘心把舔狗角色扮演到底的无耻之徒,还留在当场。
央措接过仆人递上的巾帕,抹去巴布吐到他脸上的血水,恨恨地朝地上啐了几口,接着换上一副宽大之态,对李不归说道:“既然巴布已经畏罪自杀,那我们也就不再追究他了——现在,我宣布春擂开擂,多吉侄儿你是现在就登台呢?还是先观望观望再说?!”
萧白夜简直要吐了。
李不归原本就处于劣势,现在又把自己搞成了重伤,还登个锤子的台?
李不归却仿佛偏偏不知道死活:“且等我安置了惹琼巴布,自然便会登台!”
李不归走过去,解开绑缚巴布的绳索,单臂将他的尸体抱回己方阵营,然后脱下长衫,盖在巴布身上。
“惹琼巴布,忠诚的朋友,”李不归握着巴布尚有余温的手:
“请你放心,你所受的冤屈,我必加倍为你讨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