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日后。寻家的患者基本康复。
三天前老王就能和寻香在西院带着大家制药。
寻家找到了彻治瘟症的药,庄民们又活跃在田野里。这几天,大家没有忙着制茶,而是将一些红珠菇满山遍野地撒,只几天寻园后的茶林和竹林间长满红珠菇,尽管如此,要往全国各地送药,药材仍然显得紧张。
寻勇和朱都头在四天前就带着二百个禁卫军去天华林了,四天来一直没有音信回来。还有官府有派人给沛林他们送信去,那边也是没有消息。但好在解决了一件事,便是终于能够彻治瘟症。
一大早,寻香来到西院和大家一起治药。虽然心中有事,但全国各地有那么病人要治,寻香和大家都专心致志地制药。
早饭后,谷庭仪和莫氏也来了。
瘟症警报一解除,月鹃终于可以跟着莫氏来西院。
繁忙中紧张而快乐,大家间或说着些高兴的话语。
日上三竽时,莫氏和谷庭仪有些累,刚坐在老王的小篱院坝里歇气,还没喝上茶,唐伯急匆匆跑进西院,神色显得有些紧张,尚未开口,谷庭仪已经从竹椅上站起来,上前两步急切地问:“可是外面的人有消息回来了?”
“是府丞大人来了。”唐伯简短回答,眼神往低矮的竹篱后搜寻当家人,只见她和许氏正在几张竹箕前晒红珠菇,远远地挥挥手,“夫人。来客了。”
老三来了?谷庭仪夫妇有些惊诧。平日谷庭仪不许他没事就往寻园跑,要他把所有的精力放到公务上,以为百姓多办些实事。
寻香没看到唐伯的手示,许氏看到了,低声告诉她:“唐伯叫你。”
寻香抬起头。看到竹篱那边的人,拍拍手,从一道缺口走过来。
“你三叔来了。恐怕有急事。”莫氏微皱一下眉头,小声对寻香说。
“先去看看再说吧。”
寻香也很诧异,三叔怎么来了?难道上午他不公干?虽然寻家现在找到治瘟症的药了,可是要官府安排人往全国各地送药材,还有那瘟症源地未找到,寻勇他们没有回来,这些没一样不是极费心神的事。他不会平故无事,闲来寻家喝茶。
前堂里。谷柏新官服未褪,身着从三品官服,坐在茶几前。神色端肃地往着外面,颇有几分谷庭仪年轻时的样子。
谷庭仪夫妇先走进去。莫氏看到儿子这番样子,心中升起淡淡的欣喜,儿辈总算没有辜负他们,将来下了黄泉。也算是能给祖宗一个交待了。
谷柏新连忙起身向双亲行礼。
谷柏新现在成事了,谷庭仪对他的脸色自然回复到原来父子俩亲密的样子,颔首微笑,“老三坐吧。”虽然对儿子要求严格,但语气却是慈父的声音。
谷柏新看看他们后边的女子,微笑点点头。“香儿辛苦了。”
寻香笑着走上前,福个礼,客气道:“三叔请坐。”
待谷庭仪夫妇落座上首后。谷柏新才微笑着坐下,这时寻香在他对面也坐了下来。
“现在不忙公务,跑来寻园有何要事?”谷庭仪直接相问。
谷柏新收敛笑容,看了一眼旁边的洪妈妈和唐伯。寻香将他们先叫了下去。谷柏新仍是有几分紧张,不敢开口。终于说道:“还是另找个地方说吧。”
真有要事?应该是与瘟症不相关的事,否则谷柏新不会找背密的地方说话。
谷庭仪夫妇和寻香会视一眼。寻香道:“去逸安居吧。”
大家往逸安居走去,路上谷柏新也不轻易开口,总是警惕地看着四周,虽然这时寻园里除了厨房有下人,别的几乎全去西院制药了,但他依然高度警惕。
谷柏新太反常了。谷庭仪夫妇和寻香在路上也不问他,只是放快步子走路。
到了逸安居的小厅,寻香叫出吴妈妈,让她关上门,守在外边,谷柏新随便在一个凳子上坐下,声音压得极低,神色很是惊恐地说道:“皇城出大事了。”
果然有大事,难怪他这么紧张。
谷许仪夫妇和寻香脸色俱是一变,立即想到铃儿和莲儿,都担心地看着谷柏新到底说什么。
“马老侯爷在三天前就染瘟症死了。”谷柏新一个字一个字地轻声吐出这句话。
谷庭仪背脊一直,看看寻香,她星目大张,粉红的小嘴半张几下,却没说话,其实结果在她的预计之中,若不是她让沛林教谷柏新写呈辞,怀疑瘟症与马老侯爷的余党有关,马老侯爷不会死得这么快。谷柏新这时突然跑来,除了这事,别的还有什么事与寻家有关?
皇上终于对马家动手了。
莫氏背上一寒,皱皱眉,同时撇撇嘴,“他是咎由自取。只是别波击马家别的人就好。”
谷柏新惊恐地摆摆手,这个时候,他的镇定一扫而空,显出骨子里天生的温懦和胆小,怯声道:“在头一天皇上批了马希元的辞呈。第二天马侯爷就病死了……”
谷庭仪担心地问,“这几天没再有别的事吧?”
“皇上下旨将马老侯爷以二等爵的身份安葬。这事来得突然,所以我来告诉你们一声。”虽然外界并不知道马老侯爷谋反的事,但谷柏新却知道寻香将沛林从皇城平安无事的带回来,可没那么简单的事,马老侯爷怎么可能突然因太皇太后旧病复发,也病倒在天梦山上?稍有头脑的都知道,元宵节前,马家大动干戈与皇室两相对峙,绝非误会。谷柏新怕啊,怕皇上依然不肯放过沛林和寻家,那样的话谷家也会很麻烦的。他才当上府丞几天呀?可别没当几天官,官丢了不说,还举家被诛。
屋里陷入一阵沉默。
“我在想,会不会是沛林出门前给我的建议惹了祸?”此言一出,谷庭仪夫妇眼神落到寻香身上,沛林怎么会突然给谷老三建议呢?若谷老三真不会写最近的呈报,应该来找他爹才对呀。
寻香怎么能说出要打击仓俊他们的事,扬扬峨眉,无辜地皱皱眉,装作不解道:“恐是沛林的一种分析,三叔当时觉得有理,便写了进去?”
谷柏新一愣,看着寻香,回想起来,当时沛林还真只是和他探讨,并没用绝对的字眼,只是说这事要引起朝庭重视,以期获得精兵支持。嘴张了张,脸微红,低下头,不敢看谷庭仪。
谷庭仪瞪一眼儿子,正要责怪他作事不够周全仔细。
寻香轻启朱唇,淡淡地道,“死了就死了吧。那些邪阵就是不是反贼搞的,马老侯爷一死,也能杀一儆百,让外面的恶人知道,皇上疑心大着呢,不会一点防范都没有。”
谷庭仪定一定神,其实他也觉得马老侯爷死了更好,只是怕皇上找理由诛杀太多的人,便轻叹道:“只要不无辜死人就好。”
“我也担心这个。”谷柏新因为来得急,在前堂没歇够,就又匆匆来了逸安居,厚沉的官帽戴在头上有些发热,正正官帽,将它取下来抱在怀里。
莫氏白他一眼,夺过官帽放在桌上,“既是取下来了,还抱在怀里,不嫌麻烦?”
谷柏新对这官太爱惜,以至于对官帽都有种舍不得离手的情结,脸一红,低下头不出声。
“三叔来就为这事?可有别的新鲜事?”寻香微笑道。
谷柏新窘迫地摇摇头。
“我们知道了。你歇一歇就回官署吧。沛林那边一有消息回来,你就得派人来告诉我们。”事情一说完,谷庭仪催促起来。
“不只这事,朝庭有要事,你得再来告诉我们。”莫氏一语捅破谷庭仪心里的话,直接吩咐儿子。
“是。孩儿这就回官署去。”谷柏新抱起官帽,先向双亲行个礼,再向寻香点点头,“制药的事,劳你们再费费神了。朝庭有下来官文,应该还会嘉奖寻家的。”
寻香摆摆手,“现在我们哪想那些?只求天下太平,我们能恢复正常的生产秩序。”
“我告辞了。”
寻香和谷庭仪夫妇将他送到寻园的竹林外,看到他上一匹马,带着几个侍兵走远,才调头回去。
“谷大人。寻当家。”
才进大门,一个人影从一棵大树上跳下来,恭敬地向他们行礼。
谷庭仪要喝问眼前这个一身蓝衣打扮的寻常汉子,但他恭敬的声音令人不好发作,只轻声问道:“你是谁?”
“我是薜大人的手上,前来为寻当家送信。”那人手上拿着一封信,恭敬地递到寻香面前,“信交到你手上了,我得走了。”说罢一个飞身,就不见了人影。
寻香拿着信,三人面面相觑,那人竟然不等寻香看完信就走了,看来只是来传递一个消息,并不需要寻香回信的。
寻香把信放进衣袖里,三人又回到逸安居。
薜大人突然派人送信来,一定是有谷柏新都不知道的大事。因此寻香仍是叫吴妈妈看着门后,方撤开信来展阅。
谷庭仪有一股直觉,马老侯爷死了,在马家的事上,不会只死一个马老侯爷那么简单的。
“信上说什么?”莫氏按捺不住地催问寻香。
寻香阅罢信,也不给谷庭仪看,点火烧掉那封信。一直不肯出声,但脸色苍白,双手直颤抖,已经证明的确不只死马老侯爷一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