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母。离百日不过三两天了,你就允我出门吧。天华林和云溪山庄归了寻家,清老板他们来还只是第一桩,跟着还会有人来找。我若是出不了门,这些事全等着沛林回来后再说?”寻香再在屋里坐不住,恳求道。
莫氏轻声道,“再坚持两天。三月初三,就让你出门。”
寻香心中一苦,欲再征求。风伯又领着个人进来,“顺叔来了。”
寻香和莫氏连忙起身招呼顺叔坐下。
顺叔现在在西山脚下管着陶坊,把个背篓放在屋门边,“老太太。夫人。安。”
请罢安,一坐下,就喜色飞舞地讲开,“夫人。我今天专门过来和你商量个事。陶坊现在修整得比原来整齐宽阔多了,我可是盼着老爷回来一展拳脚。如今天华林归了我们,寻家要大力发展茶业和药业,有一事不得不考虑在前。”
“什么事?”莫氏笑问。
“以前我们的包装都由吉祥坊设计和制作。想想以后我们要用的包装会有多大的量?依吉祥坊的实力,恐怕顾不过来。龚志明帮着他叔叔经营吉祥坊,赚了不少钱,龚老板有心把侄子帮扶起来,说好开一家分号,算龚志明一半的股份。龚志明好生聪明,他说寻家以后恐怕要自己开包装坊的,不如与寻家一起开个工艺加工坊,寻家占一半股份,他叔侄俩占一半。这可是好事啊!我捉摸着包装这一块,还有与龚志明把陶坊这一块作起来,那可又是一条生财之道。”顺叔满脸精明,兴奋地道。
寻香看着莫,笑一笑,无声地表示,瞧吧。天华林归了寻家,这事就一起接一起的来了。
莫氏笑着摆一下头,“这些事,寻香当然有考虑。只是她还有几天才出门。既然你们想到了,可有细细考量这事?”
顺叔从衣袖里顺出一卷纸,打开来,“这是吉祥坊的修建图。另外龚家在城里的铺子也需重新装潢和扩张……得把陶器陈列重点推出来……”
莫氏打岔道,“寻家大茶铺可是早有考虑到这事。”
顺叔摆摆手,“今时不同往日。依夫人现在的茶业国手的圣号,往后咱们那大茶铺只是卖茶、茶点和茶器都不够的。茶器只是陶器中的一部分而已。所以要单独找地方。”
寻香掩嘴轻笑,“顺叔是个做实事的人。不过寻家怎么可能发展得那么快?你看咱们家后面去年新种的茶都还不能收茶呢,再快也要明年。入股吉祥坊的事可以考虑。但不必拳脚展得太大。”
顺叔反对道:“没事时我就在巡城里逛。其实巡城的陶器很好卖,只要烧得好,做得好看,外地来的客商都喜欢带几件样式特别,做工精美的东西回去。这说明许多地方的陶艺尚不够发达。”
给他一说。莫氏想起一事,“去年秋天我想买对瓷瓶送给一个娶媳妇的庄民,那天和秋菊秋惠去逛街,到古玩街一家叫清秋的铺里看到一对不错的花瓷瓶,便要买下来,这时冒出个外地客人。说好不容易来一趟巡城,希望我割爱,我想那瓷瓶不是什么古玩。离城里近,便把东西让了他。后来再看了几家,没再遇到合适的新瓷器,便回到清秋,问里面的掌柜。那瓷器是从哪里进的货,又问他巡州哪里有出名的窑坊。他说巡州不太出好窑泥。所以窑坊不多,西山不是有一家窑坊,被寻家买了吗?他说那对瓷瓶是东州进回来的货,一次进了五对,货一到便被抢光,说我不该把瓶子让给别人的。巡州离东州远,象瓷瓶这样的货不好运,下一次要再遇上这样的货,可能要好几个月后。这么看陶行的发展前景是大,不然香儿也不会想到让沛林弄那个,只是那窑泥……”
顺叔接过话,“我来还有一事未说。我们在西山脚下的烧衣泥,那下边不是发现了窑泥吗?当时夫人去了皇城,没来得及去查看那事。今天我来可是还带了个东西来。”走到门边,拿起背篓上盖着的衣服,抱出个东西放在桌上。“这是我和龚志明试烧的一个花瓶,因为匆忙,所以样式和做工还不够精,只是请你们看这瓷身,没烧铀,便这般光滑。那片窑泥可是好泥呀!”
这是个土陶色的普通花瓶,寻香摸了摸陶身,的确光滑细腻,按《陶艺》上说的鉴定方法,用手指轻轻敲弹几下,发出清浅不一,却颇悦耳的声音,喜道,“好泥。若是你们再把烧技掌握到炉火纯青,往后要出东州那样的瓷器不成问题。”
“可惜老爷不在家。”顺叔遗憾地道。
“这种陶泥有多少?”寻香问。
“我和龚志明怀疑西山脚下有一半的地底下都是这种泥呀。龚志明有抄阅过寻家的《陶艺》,他说这泥应是书中介绍的上等陶泥。”
“走。我去看看。”寻香起身象风一样跑出去。
“回来!”莫氏年纪大,要拉着她,没来得及,寻香已经跑到中庭,远远地抛下句话,“祖母在家等着祖父他们回来吧,若是祖父回来家里没人,就强儿和笙儿在家里,问到什么事,他们也说不清。”
这孩子。莫氏知道她在暗示,家里得留人,别让老太爷回来知道了昨日发生的事。见外面天气好,想着后天就是初三,离百天不过一二天的差距,只得放过她,远远地笑道,“那你就去吧,让风伯给你备上马车。可得给我带好消息回来。”
顺叔向她打个诺,跟着追出去。
寻香不让莫氏去西山,还有一个道理,怕她在西山看到沛丰兄弟俩,昨下午寻勇让风伯把他们带到西风交给顺叔,段计他们应是和顺叔住在窑坊旁边新盖的小院里。
风伯赶了辆小马车送寻香去西山。
春日暖阳,一路上柳飞花艳。
“我可是终于出门了。”寻香兴奋地看着外面的景色,人们有衣衫又变薄了,不少人外面只穿着夹衣,远处的天空高高地飞着些风筝,欢乐很快淡下来,浩然还没好,若是他好了,有三两岁时,便可让他父亲带他在这样的天气中,在山野间放风筝的。
“大哥二哥他们还习惯吧?”寻香的心思快速回到家事上,掀起车帘和前座上的顺叔说话。
顺叔跟风伯坐在马车前面,春风吹得他们下巴上的青须飞舞。他转头回答道,“还是老太爷会治人。原来大老爷在世时也是这般教孩子的话,恐怕他们早成器了。他们当了一年多的庄稼汉,身体强壮了,也比原来吃苦一些。昨天一到西山,便要我带着他们到处转,说将来把谷家的田地经营得如寻家这般风生水起,父亲在九泉下便能心安了。”
风伯道:“人的坏毛病都是娇惯出来了。依我看,他们俩个还要再苦上几年,才能完全转性。”
“慢慢来吧。只要人的心踏实下来,做哪行都不会太差。”寻香放下车帘,从侧窗看着巡城繁华的景象。
马车经过吉祥坊时,寻香下车进去和龚家叔侄打了个招呼,并叫上龚志明一起去西山。
龚志明很久没看到寻香,骑了匹马跟在马车旁边,边走边聊天,说的尽是陶业发展的憧憬。他一向做事稳重,这时都开始摩拳擦掌地要大干一番,可见拥有天然上等陶泥的事带给他多大的力量。
先去西溪边看陶泥。到溪边泥地时,寻香下了马车,这一带植物不够丰富,有些杂草长得很枯干。大凡陶泥都不宜生长植物的。
泥地被掘出个大深坑,三四个陶工正在坑里掏泥。
顺叔提出一篓子稀泥,放到寻香面前,“夫人。看看吧。因为靠溪,所以挖起来的泥有点稀湿,但晒一晒水气后,这泥色在阳光下黑得发亮。”
寻香看看竹篓子里的泥,稀嗒嗒的,不太看得出来。
“那边有干泥。”龚志明指着院子里已经堆得高出围墙的泥说。
正好太阳照在那里,远远地看到泥黑坳黑好看,阳光下果然有晶亮闪烁。
“进去看看吧。小院现在有六间住房,一间帐房,和两间仓库,仓库按你的意思,有放陈列柜。”顺叔走到前面,打开院子后门。
后院的坝子里,高低不同的堆了好几堆泥。
“这个是陶衣泥,这个是陶泥。如是不注意看,会以为他们颜色一样,都是黑色。”顺叔给寻香介绍。
寻香蹲下来仔细看了看,原来见过陶衣泥,是纯黑色的,而陶泥却是黑中带点暗红,不注意的确看不出来,两只手在两种泥里,各抓离一把,不断地在手上捻,发觉陶衣泥比陶泥的手感更细,惊道,“你们可有发觉这陶衣泥更细?”
龚志明点点头,“可惜《陶艺》上未有这样深入的介绍。这陶衣泥比陶泥更细滑,又能烧,按理说应该也可成陶的,可是我试过多次,烧的东西,无论做得多么厚重,出窑后,遇水即溶,或者稍一用力便碎得粉碎。”
寻香审视着手上的两种貌似一样的泥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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