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夫人优雅地瞪他一眼,再情真意切地对沈一心道:“心儿。我说你娘是天仙般的人物,并非只是说她容貌漂亮。而是说,你娘除了有一副姣好容颜外,还有一副好心肠。”
说到这里,如夫人竟忍不住垂泪。
紧接着,沈一心又听到了一些,她之前完全不了解的事。
而这些事,她的父亲沈放……从未对她提起过。
她不由想着:这样的娘,怕是我爹都不知道吧?
当年如夫人的娘,也就是温贵妃被先皇下令打入冷宫。原本,作为她女儿的如夫人,也是要跟着她一同入冷宫受苦的。可谁知,林玥怡,即沈一心的娘,却在林太后面前竭力保下了她。
如夫人又哭又笑道:“那时的玥怡就似一只作战的小老虎般,信誓旦旦地看着林太后,说,今后的日子,她要与我同吃同住,当我如一母同胞的亲生姐妹一般……”
林太后对这个女儿宠爱有加,故,对于林玥怡的请求,自是有求必应。
后来,林玥怡不仅真的保下了如夫人,还如承诺的那般,日日与如夫人吃住在一起。
“心儿,你知道吗?你娘那时,可是大祯最受宠爱的公主,她的吃穿用度,并不是一般妃嫔或者其他公主可比拟的。而我,一个冷宫娘娘的女儿,竟真的跟她同一规制!其实,我并非贪图荣华富贵之人,只是,通过这些荣华,才让我深切体会到,在整个大祯,我再也找不出第二个这般掏心掏肺对我之人了……”
之前,沈一心只在沈放的书房中见过林玥怡的一张画像。
那画像虽画出了林玥怡的美貌,但却全然画不出她的神采。
不过,在此刻听完如夫人的一席话后,沈一心才惊觉,她心中的林玥怡,终于赫然生动、鲜活起来!
原来,我娘是个极为仗义之人!怪不得,她会舍弃皇族之女的身份不要,甘愿嫁给身为江湖草莽的我爹!
如此想着,沈一心眼前更是浮现出林玥怡行侠仗义、畅快舞剑的身影。
她的嘴角定是含笑且坚毅的,她的后背定是纤弱但挺拔的,她的身姿定是灵动且飘逸的,她的性格定是坚定又温柔的……有这样的娘亲,真好。
听着如夫人娓娓道来,沈一心的嘴角竟不自觉地上扬起来。
如夫人完全没有察觉到沈一心的这些细微变化,只自顾自沉浸在回忆里道:“后来,你娘更是得空就带我去冷宫见我的亲娘温贵妃。不止这样,她还亲自为我娘准备衣衾被褥、吃食小玩儿……在玥怡的照顾下,我娘温贵妃……成了唯一一个没有受苦的冷宫娘娘……”
说到动情之处,如夫人哭得泣不成声。
沈一心连忙摸索着握住她的手,安慰道:“都是些前尘往事,如姨母不必总是记挂在心上。”
如夫人摇摇头,继续道:“世人都说,是林太后强迫我来鞑靼和亲的。实则……他们哪里知道,此事是我主动求来的……”
“鞑靼再怎么说,也不是自己的家。如姨母,你为何……?”沈一心忍不住问出心中的疑惑。
“那时玥怡找到了意中人,也就是你的父亲沈放,即将要舍弃皇族身份,出宫而去。而我的母亲温贵妃,则因肺痨加重……离世了。我想来想去,终觉留在皇宫中无甚意思,便主动请缨来鞑靼做和亲公主。”如夫人语气坦然道:“其实,我很清楚,当时,若不是我主动请缨,林太后定十分为难。因为,没有哪个公主愿意远赴鞑靼和亲。是以,我此举……一来是成全了自己想要远离皇城的心,二来,也算是报答了林太后母女二人对我多年的照拂之恩吧……”
如夫人同沈一心絮叨这些旧事时,额尔敦一个小孩子竟在旁听得津津有味。
同时,他心中还颇为愉快地想着:真好!我娘亲竟同她娘亲是关系很好的姐妹!此事……真好!
至于好在哪里,额尔敦自己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他只浅笑着望向坐在如夫人身边的沈一心,目不转睛。
这回,沈一心未曾察觉到额尔敦的目光,倒是被如夫人率先发现了。
她猛地回过头来,在额尔敦手背上轻轻打了一下,斥责道:“心儿和她娘一样,是长得太美了些!但你也不用看得这样入迷吧?看看……你的两个眼珠子都快瞪下来了!唉!我有时候真的怀疑,你是不是只有十岁1
说完,如夫人自己带头先笑了起来,沈一心也就跟着干笑两声。
虽然如夫人对沈一心表现出了极大的善意,但沈一心心里十分明白,只是这些善意,还不足以让如夫人去说服鬼沃赤,放自己回大祯。
看来,无论如何,我都要在鞑靼待上一阵子了……沈一心不无失望地想着:我真的很后悔,在那日行动前,没有见仪哥哥一面。唉!这次分开,也不知多久以后才能见到他。最坏的结果……怕是这辈子都见不到了……
一想到这里,沈一心就觉一阵心酸。
如夫人看沈一心突然间红了眼眶,不由着急道:“怎么了?这是怎么了?是不是额尔敦惹你不高兴了?”
“娘亲1额尔敦难得用小孩子的口气呼唤如夫人道:“孩儿一直坐在娘的身边,怎么可能惹她不高兴?”
紧接着,额尔敦似是想起了什么重要的事,脸色急转直下道:“哼!恐怕她是想念她在大祯的旧情人了吧?”
“额尔敦1如夫人小声呵斥道:“你小小年纪就说些什么情人不情人的,是丢人不丢人?1
“不丢1额尔敦将小嘴一撅,又将两腿一蹬,直接跳到塌下,再抱起黄色蒲团上的那只白色兔荪,冲沈一心的方向,冷冷淡淡道:“你不用想了,你再也见不到他了!我会阻挠父王用你去换大祯的城池。你这辈子,就只能嫁给我额尔敦了。”
面对额尔敦的挑衅,沈一心心中没有丝毫生气。
她只觉得,同一个孩子较劲,实在是没意思。
于是,她就那么板着一张脸,不说话。
如夫人见状,连忙将话题引开道:“额尔敦,我问你!心儿的眼睛是谁弄瞎的?”
额尔敦掸掸兔荪爪子上的灰尘,再轻轻捏捏它指甲下面的肉垫,故作不在意道:“绰绰出……哦,不!确切地说,应当是绰绰出的那个干儿子。”
“又是那个闫克围。”如夫人叹口气道:“绰绰出找来的这个干儿子,怕不是个善类。终日里弄些毒针、毒药,尽是害人的东西……”
“母后管他弄得是不是害人的东西做什么?哼!只要那些东西能为我们鞑靼所用就行。”额尔敦冷言冷语道。
“你这个孩子怎么如此冷血?唉!我怎么会教导出来你这样的性子……”如夫人看向额尔敦的眼神里,又是心痛,又是悲哀道。
不过,想是如夫人早就习惯了额尔敦的这种脾性。因为,只一小会儿功夫,她就不再抱怨此事了。
她只担忧问道:“那心儿的眼睛……他还能不能治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