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德福抢先步到楚南栀跟前,细声询问道:“娘子准备如何替这位郎君处理箭伤?”
楚南栀与牛肚里探出头来的登徒子对视了一眼,见这家伙一脸怨愤,想着初见时他风度翩翩的模样,再对比此时的窘迫情形,忍不住窃笑了声,的确是委屈了他。
轻轻的瞥了眼握着牛刀的壮汉,楚南栀客气的请求道:“还请大家帮个忙,将这位郎君抬到屋里去。”
她话音刚落,那壮汉立刻放下手中的牛刀示意身边一名猎户一道将登徒子从牛肚里取出来抬进了屋子。
登徒子躺在床上,一脸的惶恐不安。
此时有了些精气神,便鼓足勇气直面楚南栀,不满的问道:“你是想害我还是要救我?”
回忆起在南华观自己调戏过她的事,心里揣测着这小美人定是趁自己柔弱不能自理来挟私报复。
“废话,不救你我将你大老远的抬到这里来做什么。”
楚南栀没好气的斥责了声。
登徒子仔细一想,倒也的确是这么回事,在深山老林里,她要恨自己完全可以置之不理甚至对自己痛下杀手,可她偏偏依着自己一直往东边跑,可见她的确是诚心想要救自己。
知道自己误解了她,登徒子脸上立时布满愧意,赔礼道:“倒是本......哦,倒是在下失礼了。”
“你胸脯上的箭头需要立刻拔出来,否则气血重新淤积,就算是大罗神仙也救不了你了。”
楚南栀认真的与他说道。
登徒子咬了咬牙,忍着疼痛,有礼回道:“好,还请娘子替在下拔出箭簇。”
楚南栀接过李策手里的花椒酒,漫不经心的走到他跟前,嘴角含笑:“还请郎君先喝下这碗酒。”
“喝酒?”
登徒子瞧着她手里端着的浓稠刺鼻的东西,脸色顿时暗沉下来。
不容他多做反应,楚南栀直接掰开他的嘴,将花椒酒就往里灌。
登徒子“啊啊呀呀”了一阵,也不敢用力挣扎,片刻后只觉嘴已经不是长在自己身上的了,目光呆滞的瞪着楚南栀,心中的怨愤如火山爆发一样喷发出来。
围观的壮汉们目视着这女子鲁莽的行径,各自暗暗抚着胸口,纷纷侥幸的叹气道:“还好刚才没有得罪这妇人,可真是够疯的啊,这么大一碗花椒酒直接就灌人嘴里去了,这得......”
多酸爽。
楚南栀手里握着锋利的小刀,等马德福将箭簇周围的布衫剪开,她轻轻割开箭簇倒钩的位置,按住穴位用镊子夹住箭簇趁着花椒酒麻醉的药效正浓,力求快准狠,手脚麻利的将箭簇拔了出来。
登徒子虽能隐隐的感觉到一阵刺痛,可半边身子都是麻麻的完全动弹不得,潜意识里微微的挣扎了一下便晕了过去。
马德福在他鼻息跟前探了探,随即露出欣慰的笑容:“还活着。”
细细的查验了一遍他的伤口,捋着胡须又忍不住感叹道:“好在没有伤及要害,若是箭伤再往胸口处偏移尺寸恐怕很难拔出了。”
“前辈所言甚是。”
楚南栀一边用甘草水替登徒子擦拭伤口,一边意味深长的答道:“他倒是福大命大。”
中了流箭没有顷刻毙命也就罢了,偏偏还遇上了好心又聪明的自己。
马德福见她擦完了伤口,立刻将止血的金疮药取来递到她手上,有些焦虑的叹息道:“郎君的命眼下是保住了,就是失血过多,恐怕得好好调理调理才行。”
“嗯。”
楚南栀颔首应了声,将金疮药均匀涂抹到他伤口上,随后小心翼翼的替他包扎。
昨日从县里取回那么多当归可惜都没带在身上,否则定是补血的好药材。
马德福本以为这女子是个没脑子的疯子,不曾想她这奇怪的法子竟然能让一个垂死之人起死回生,只怕来头并不简单。
静静的凝望着面前女子,他顿时肃然起敬,带着些歉意赔礼道:“先前老朽误解了娘子深感亏欠,老朽这里有上好的山参,这几日老朽让家里人每日给病人熬碗参汤来,好好调养着用不了几日就能恢复元气。”
“这可不行,那山参何其贵重之物啊,我们哪里消受得起呀。”
楚南栀连忙推脱,为这么个厌恶的家伙她可不想白白的花银子。
谁知,她话才说完,登徒子就慢悠悠的睁开了眼睛,有些虚弱的朝着脚下的位置指了指:“左边的裤腿。”
楚南栀不明所以的将手伸到他所指位置捏了捏,软软的手感倒是不错。
“里面有银票,麻烦老人家将最好的山参都拿来。”
登徒子眼底流露出恳切的目光,生怕老医师吝啬山参不肯给自己用。
楚南栀将手伸到他裤腿里,直接往外掏出厚厚一沓银票,再看看银票上的票号和印章,竟然也是自己存钱的那家钱庄的。
登徒子半眯着眼先是不满的瞪了眼这虎妞,随后瞧向她掏出的所有银票,细声说道:“这些银票是通汇钱庄的,附近十里八县都能兑换,老人家若是喜欢尽可拿去,只求不要吝啬家中的药材。”
马德福本只是敬佩这女子,想向她讨教些医术,并没想贪图银子,而且也没拿出什么好药材,连忙推拒道:“不用,不用,山参老朽双手奉上,银子大可不必。”
“咳,前辈不必客气,他给的你就拿着吧,反正不要白不要。”
楚南栀大大咧咧的一张一张的先数了几张银票递到马德福手里。
马德福定睛一看,仅一张就是五百两的面额,吓得面色一紧,立刻将银票塞回楚南栀手中:“使不得使不得,几支山参哪需要几千两银子埃”
他这一提醒,楚南栀惊得手一抖,才潜意识的去细细打量了眼银票的面额,随随便便翻看一张都是五百两的面额,掂了掂这厚厚的一沓,怕是得有二三十张,这嘚瑟劲,可真能炫富,也不怕被人劫了去。
她神情有些尴尬的望向登徒子,只见这家伙眼底尽是幽怨,正愤懑的瞪着自己。
“老人家都拿去吧,不过是些身外之物,没什么可留恋的,这次也多亏老人家相救。”
登徒子装作淡然的吩咐了句,余光斜倪着轻瞥向楚南栀,心里怒骂不止:
这个铁憨憨,真不知该感激她还是恼恨她,本只是想让她抽出一张银票给老人家,她竟然将自己的家底全部暴露在了众人视线中。
这不是让自己本就艰难的处境雪上加霜嘛。
事到如今也只好舍财保命了。
马德福恋恋不舍的凝视着楚南栀手中的银票,却装作谦逊道:“救郎君的是这位娘子,老朽并未出什么力,郎君要谢也该是谢你家娘子才对。”
登徒子示意楚南栀将银票交还自己手上,数了四张出来递了过去,语气强硬道:“老人家不必再客气,这两千两拿着吧,请替我尽快熬好参汤送进来。”
马德福审视着将银票小心翼翼的接到手里,缓缓点头:“请郎君放心,老朽一定替你用最好的山参。”
说完,转过身暗自窃喜着匆匆离去。
楚南栀起身也准备出去看看被猎户们扔掉的牛肚,却被登徒子从身后叫住:“你得留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