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堂上是一场僵局,青北王有些不耐,他自是身份高贵,对这种侍女之事,实在不愿多花心思,今日还有更重要之事。
更何况,虽然这个女子有些胡闹,但是能够以一人,力阻四个九级高手,也是难得的人才了。
他清清嗓子:“既然陈乐山愿意收留你,你定要恪守本分,在他身边好生保护。”
众人都知道陈乐山,虽然在军中实力堪比宗师,但是终究是个三刀宗师,过后就很虚弱,离开军队,更是只有五级武道,可以说是缺点太过于明显了。
昨日要不是有这个女子,只怕当时就被别人拿住,甚至击杀也难说,这个女子固然粗鄙,但是保护陈乐山的心意还是十足的。
果然,听到青北王这般说,姬素云就正色地回答:
“那是自然,既然是公子的侍女,只要我还在这世间,可就不能让人害了他。”
见她说得这般认真,要以死保护陈乐山,连萧薇薇也不能说什么了,除了太过狐媚,其他也算还好。
他们却是不知道,所谓的不在世间,对于姬素云来说,可不是身死的意思。
陈乐山见大家不再纠结,就对她说:“那你去吧,陈一,你来收拾一下,带她下去。”
陈一进来,叫几个亲兵将箱子抬下去安置,而姬素云却不走。
她很自然地站到陈乐山的身后:
“我既然是保护公子的侍女,那是一刻也不会离开的。”
萧薇薇心里哼一声,等将来慢慢收拾你,自持公主身份,闷着不做声。
陈乐山无奈,只好示意陈一先下去。
这时和陈一错身进来一个人,是胡田主簿,他来到堂上对众人行礼。
青北王萧敬然对着陈乐山说:
“昨日突然找不到你,胡主簿也赶来,帮忙寻找,也是忙了大半夜。”
陈乐山忙起身致谢,胡田赶紧还礼:“应该的,应该的。”
落尘道长和三持和尚,知道胡田是青北王叫来的,现在这般说胡田自己赶来,那就是必定对胡田有所请了。
青北王请胡田落座,开口说道:“陈乐山在我西北,天下师范都在关注着,朝中各位大人也是多有挂念,他一身安危,那可都是我的责任啊!”
“可是连日以来,前有小军镇围杀,后有韦公略相逼,更有小民骚扰,而李玉送信来,朝中几位大人,似乎对陈乐山放纵西卫城叛贼,甚是不满。”
青北王萧敬然自是在说近日情况,众人基本都是知道的,只是说道陈乐山放纵叛贼,这事都是才知道。
这个罪名要说也是不小,一个处置不当,即便是陈乐山身份非常,只怕也是难以预料后果。
大汉朝虽然皇权鼎盛,但是朝臣的能力,也不可小看。即便是青北王萧敬然也有跪在聚贤殿的时刻,即便神武帝萧以恒,也有以身顶罪,来施加压力的被迫之举。
如果朝中某些大人抓住陈乐山这一点,未必能够至他于死地,却也可搞得他身败名裂。
要知道即便是陈静,当年也是黯然告老还乡。
难怪萧敬然要把胡田请来,特意说是胡田自行赶来,便是先送胡田一个关心陈乐山的情谊,这便是抬人之法,也是把胡田纳入自己人的范畴。
胡田被这么一抬,又毕竟在青北王麾下,自然也就会尽力而为,否则,轻描淡写地去议论时事,得罪朝臣,可是不智之举。
这般铺垫之后,青北王继续说:“李玉常说,胡田有大才,做个主簿可是屈才了。如今陈乐山这事情,也只有请教胡先生了。”
说道此处,连安平公主萧薇薇也放下身段,起身给胡田行礼了。
陈乐山眼皮一跳,萧薇薇如此任性,也开始规矩起来,心下甚暖,暗下决心。
胡田自然是聪慧过人,知道青北王是在抬举自己,但是当众如此说道,连任性的公主也这么重视,这份面子还是大了去,更何况被李玉称道,那更是一件值得酒后吹嘘的谈资了,当下决意尽心尽力。
他起身给公主还礼:“公主殿下折煞下臣了。”
他对青北王说道:“我虽然是周将军的主簿,但是周将军一直以王爷部将自居自傲,此次李长史大人手书一封,言道王爷会猎小孤山,周将军立即星夜兼程,对王爷的忠心,可谓赤忱。”
他这一番话,说得极有技巧,青北王抬举拉拢他,他却先说周运启如何忠于王爷,这是严守周将军下属的本分,为周运启在王爷面前表功,也暗示自己身在周将军之下,却也时刻关注王爷的安危,当得是上下一心。
青北王连连点头:“遂意之忠义,我岂有不知道,也都是你等帮衬的好。”
这轿子都抬了,胡田开始说正题:
“我的区区小才,难登大堂,当不得李长史大人的谬赞,但是身为下属,哪里能不尽心尽力呢?我且尽力,君等且一听,当与不当,还望莫要耻笑了。”
众人连连称道岂敢,独有侍女姬素云,早就在陈乐山身后翻了好几次白眼,显然对这些言辞应对甚是不屑,此时也不管众人,低头去逗橘猫包子。
好歹一个大高手,这般粗鄙,众人都是视如未见。而萧薇薇现在对她的举止反而有些放心了,乐山可瞧不上这等野丫头,连我可不也是要收着点性子吗?
胡田起身,捻着胡须:
“陈山主大考出山,天下瞩目,都是欲知山主的志向啊!”
“当日,君臣民三道,天下人可都在等着陈山主的选择。可以说,山主不管选择哪一个,都自有各种对策,选择君臣,则必然直入朝堂,选道,那就是追溯了大师范之路,也是天下师范所望,不入朝堂却胜入朝堂。”
青北王和落尘道长点点头,三持和尚微闭双目,表情恬淡,萧薇薇听得津津有味,连姬素云都站起来,认真地听起来。
陈乐山心道,这个时代的能人当真是不少,这个胡田自己以为也就那样,不想说起此类策论,竟然似乎不输于李玉。
胡田已经进入自己的状态,兀自在堂中踱步,引得众人眼光随他打转,都在聚精会神。
“只是谁也想不到,陈山主的选择出人意料。当日山主对安平公主一般话,说得直抒胸臆,畅快淋漓。”
在萧薇薇红着脸,灼灼注视之下,胡田重复着陈乐山当时的告白之语:
“雪莲盛于千刃冰而不赏,贤者达在万重山而无言,皆是人间大恨,是以不得不赏,不得不言,不可不好也。此非小人之举,乃是君子之风,还请善存。”
“说得好啊,当真是豪情尽显,一扫天下暮气,这便是,宁向直中取,不可曲中求。”
宁向直中取,不可曲中求。众人回味着胡田的话,心道原来如此啊。
毕竟儒家义理,于细微处见分教,虽然都能感觉到陈乐山那句话,于三道有所不同,听起来甚是畅快,但直到胡田直接剖析出话中真意,众人方才明白,陈乐山是做了一个什么选择。
姬素云自然也是听过这段话的,此刻听了胡田的解析,再看向陈乐山的背影,不觉高大起来,这个陈乐山看起来是个谦谦君子,却原来心底竟是一个豪情万丈,魄力十足,想要什么就直接拿,装都不装,明抢的主啊,嗯,深得吾心。
幸好胡田不知道姬素云的心语,不然估计当场气晕了。
“如果仅仅如此,却也不见得有后面那般波折是非了。”胡田犹自在自己的思海中披荆斩棘,已经不再留意众人反应。
“大学士胡士奇,依旧不放弃,百般劝说,终究引出了陈山主的志气所向。”
“他当日说道,大丈夫当扫除天下,扫一屋于天下何益?然后直接表达自己向武之心,竟是要以武证道。”
“如果说前一段,说的是陈山主的行事态度,这后面说的就是山主的目的!”
胡田已经走到大堂正中间,对着大堂之外了,上午的阳光照进大堂,他此刻回转身,面色在阴影之中,双目有神,看着青北王,又把目光从堂中诸人身上逐一扫过,包括姬素云
他面色严肃,声音开始变得低沉,对着陈乐山问道:
“那么天下人就要问了,陈山主一旦成就了武道,却是要扫除谁呢?”